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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妍与军长丈夫刘安邦结婚三十年，恩爱有加。 可在父亲灵前，她却看见丈夫搂住另一个女人。 “当初要不是她爸妈找来，我不会娶她，如今护着她的人死了，我们往后再不分离。” 一朝重生，她隐瞒自己的身份，亲自撮合那对有情人。 刘安邦在婚礼现场宣布跟她结婚的同时要一直照顾那个女人的时候，沈孟妍携北京来的首长父亲道贺。 在男人愕然目光中，她意味深长举杯：“祝刘连长今后，夫妻和睦，步步高升！” 至于自己准备的嫁妆，他就别要了。 第1章 1976年，淮安县青山村。 重生的沈孟妍提着个菜篮站在刘家堂屋门口。 里面，身穿绿色军装的男人掷地有声。 “童养媳是封建糟粕，我不会娶孟妍的，你们在这附近村里找个老实人把她嫁了吧。” 刘父抽着旱烟：“刘安邦，你当个兵翅膀硬了不是？” 刘母也劝：“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孟妍是你媳妇儿，再说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她的。” 刘安邦皱眉：“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这件事以后你们都不要再提。” 说完他转身就走，却撞上了门口刚挖野菜回来的沈孟妍。 看见沈孟妍满脚的泥，刘安邦叹了口气：“孟妍，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孟妍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不知不觉，眼前浮现出了前世。 前世同一时间，刘安邦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但却又在三天后改了主意，迫不及待跟她结了婚。 半个月后，她的亲生父母找来，她才知道自己出生在北京军区大院。 爸爸是部队首长，妈妈是名门千金。 小时候，妈妈带她去爸爸驻地探亲的路上，她不慎落水顺流而下，醒来后就在刘家。 刘父对她说：“闺女，我在岸边捡到你的，你家在哪儿？” 大概是在水中伤了脑袋，她发了高烧，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刘家看她可怜，便留下她给独子刘安邦当了童养媳…… “孟妍。”刘安邦低沉的声音将沈孟妍的思绪拉回。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我这次回来探亲，是为了另一个人。” “她跟我遇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 沈孟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裙子，手中抱书的文雅女人。 那是半年前下乡插队的女知青夏曼姗。 也是刘安邦跟她结婚三十年后还念念不忘的“挚爱”。 沈孟妍还没说话，刘安邦已经低声提醒：“你别在曼姗提我跟你定过亲的事。” 他说完迎上去，接过夏曼姗手里的书。 “看完了吗？我再去县里给你买。” 沈孟妍站在原地看着男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心口有些发闷。 就是因为去给夏曼姗买书，刘安邦才在县里知道了有个姓沈的大人物来找女儿的消息，也才会回来跟她结婚。 而沈家父母虽然对这个山村里的女婿不满，但因为女儿喜欢，便将刘安邦也带到了北京。 在沈家的扶持下，刘安邦自此一路青云直上…… 沈孟妍又想起上辈子刘安邦在父亲灵前说的话，不自觉攥紧手。 重来一次，她决定由自己亲手断了他的青云路。 想罢，她笑了笑：“刚好我明天要去县里卖野菜，要什么书我给夏知青带吧。” 刘安邦皱了皱眉。 沈孟妍又道：“你难得回来，在家多陪陪叔叔婶子，北坡的梨花也开了，我想吃婶子做的梨花饼。” 夏曼姗来了兴趣：“是吗？我最喜欢的诗就是一树梨花压海棠，我想去看看。” 刘安邦瞬间缓和了神色：“好，我带你去看。” 说完，他转头对沈孟妍叹气：“你也是该多看看书了，不然别人看见梨花想到的是诗，你却只想着吃。” 他这句话逗得夏曼姗噗嗤一笑。 沈孟妍眼底漫出一丝讥讽。 前世回到北京后，她也想学习考个大学，爸妈为此送来保姆照顾她。 刘安邦却十分不满，说她家官僚主义。 于是她只能放弃读书梦，亲力亲为操持家务照顾他，又哪有空闲去跟他谈风花雪月。 “我知道了。”沈孟妍开口。 刘安邦不理会，只看着夏曼姗：“我送你回去，正好看了本书想跟你探讨。” 看着两人走远，沈孟妍淡淡勾唇。 “正好我也想知道，这一世你们结婚后面对满地柴米油盐还能不能诗情画意。” 
第2章 在原地站了会，沈孟妍才重新提着菜篮子朝刘家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刘家父母的声音。 刘母说：“安邦既然喜欢，不然就让他娶了那个夏知青吧。” “不行。”刘父断然拒绝，“必须娶孟妍。” 沈孟妍眼眶一热。 刘父却压低声音：“你忘了，当初捡到孟妍时那料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 刘母犹豫道：“可是都已经这么久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找来，反正是个丫头片子，万一别人不要了……” “再等等，不行就让安邦先娶夏知青，孟妍多留两年，到时候嫁出去还能换笔彩礼。” 沈孟妍心里的暖流顿时化作寒冰，手也不自觉攥紧。 前世，沈家父母没多久就找来了，她自然没有机会知道刘父刘母心里的算盘。 原来他们将她捡回来时，就已经打好了这个主意。 沈孟妍故意在门口弄出些动静，里面顿时止住了声音。 “你们你们把我养这么大，以后等我有出息了，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听到她这话，刘父刘母对视一眼，有些惊疑不定。 刘父说：“孟妍，你真这么想？” 沈孟妍点头笑道：“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她有恩必报，就算是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也会给两人养老送终。 但这次，就不必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了。 说完这些，她转身去了灶台。 刘安邦晚饭之后才回来，还带回来一斤鸡蛋糕和半斤红糖。 “爸，妈，这些都是曼姗的心意，等以后她嫁进来，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刘家父母脸上露出喜色，想到什么，又看向沈孟妍。 刘安邦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随即从兜里掏出两根头绳：“这是曼姗给你的，说是小姑娘都喜欢。” 顿了一下，他又道：“她对你好，以后你当了小姑子，可不能欺负她。” ‘小姑子’三个字，被他咬得很重。 沈孟妍知道，他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她接过头绳，点头：“知道了，哥哥，那就替我谢谢未来嫂子。”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刘安邦听见她的称呼，心里有些异样，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捻了捻。 第二天一大早，沈孟妍就挎着野菜篮子，坐着村里的牛车去了县里。 这年头私下买卖不允许，所以不少村里的人会带着东西来县里走街串巷，被红袖章抓住就说是来县里看亲戚的。 沈孟妍靠着上辈子的记忆，直接来到了沈家在这里暂时落脚的院子。 敲门后，一个威严的中年人来开门。 沈孟妍看见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又看向院子里坐着的眉眼挂满愁绪的中年贵妇。 她想起两人去世后自己在灵堂前的无助，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哽咽着喊：“爸！妈！” 两人先是一愣：“孟妍？是你吗孟妍？” 一家人相认，自然先是好一番哭诉。 哭够了，沈母才拉着沈孟妍小心翼翼地问：“孟妍，你受苦了，跟爸妈回家吧？” 沈孟妍想到上辈子父母为自己一心谋划，她却觉得他们始终防备刘安邦，心内有了隔阂。 此刻，无数的愧疚充满心间。 “好。”沈孟妍点头，“但是我有些事要处理，我想等我养兄结婚。” 沈父沈母连连点头：“当然可以，养父母那里，你也要好好感谢，不能让人心寒。” 沈孟妍待了许久，又拒绝了父母派人送自己回去的提议。 她只说：“爸妈，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到时我来接你们去吃完喜酒就走。” 出来后她先去买了给夏曼姗的书，才回到村里。 可刚进村，她就感觉村民们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抬手对她指指点点。 她直觉不对，加快脚步来到知青点，就看见刘安邦正在安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曼姗。 沈孟妍不明所以，但还是上前将书递出去：“夏知青，你要的书……” 可下一瞬，刘安邦就挥手将她推开。 他眼神冷沉：“沈孟妍，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是曼姗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你得不到我，就想毁掉我和曼姗的名声吗？你好恶毒。” 被打飞的书扉页划过沈孟妍的脸，瞬间留下一道鲜艳刺目的红痕。 第3章 刘安邦看见那伤口瞳孔微缩，可表情依旧很冷。 脸上的伤口很小，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孟妍还是疼得指尖都有些发颤。 她垂下眼眸，极力让自己冷静：“我什么也没有跟别人说。” “刘安邦，村子里谁不知道我是你刘家的童养媳，你一回来就不管不顾要娶夏知青，他们会这样想很正常。” 上辈子因为她的闹腾，刘安邦和夏曼姗并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在村里同进同出。 后来刘安邦知道她的身份哄着她结婚，这两人的事就无声无息翻了篇。 刘安邦因为当了兵有了文化还要回来娶她，反倒被人说有情有义。 想到这，沈孟妍提醒：“你可以自己去跟村里人解释，说我们只是兄妹，从来不是什么童养媳，都是他们误会了。” 沈孟妍双眸平静：“但是他们相不相信，我不能保证。” 说完，她就直接后退一步，转身走开。 刘安邦看着地上已经沾了灰尘的书，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夏曼姗哽咽着开口：“安邦，我是接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你跟孟妍妹妹之间的关系都是父母定下的封建糟粕，我不介意。” “可是，这不代表我能接受那些人那样侮辱我，说我是抢人东西的……骚蹄子！” 刘安邦心疼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解决好的。” 沈孟妍只跟大队长请了上午的假，下午她就照常下了地。 此时的太阳是一天中最毒辣的时候，没一会，她额头上就沁出一层汗。 她直起身，走到一边想要喝口水。 旁边却传来声音：“孟妍丫头，你们家刘安邦正给城里来的知青干活哩，你不管管？” 沈孟妍一抬头就看到知青们分的那块地里，刘安邦正弯腰干活，而夏曼姗却不见踪影。 周围的婶子们带着不屑鄙夷，又有些幸灾乐祸。 “那狐狸精一来，多少小伙挤破了脑袋要给她干活，没想到她倒是会挑，直接挑上了我们大队最有出息的后生。” “刘安邦现在有了大城市来的女知青就忘了本，孟妍这童养媳怕是要被休出门咯。” “要我说，这就是乱搞男女关系，铁定是刘家那老两口没教好……” 沈孟妍任由那几人说够了才严肃出声：“婶子们这是什么话？” “童养媳是该破除的四旧，是封建糟粕，现在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婶子们这么说，是不支持国家决定了？” “还有，不许你们这么说我爸妈，他们对我很好，就算不嫁给安邦哥我也是他们的女儿，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县里找公安来评理。” 几位婶子面色讪讪：“这傻丫头……” 沈孟妍知道自己这话一定会传出去，反正无论谁听了，她都是占理那个，于是不再理会。 她转身打算接着干活，却是差点撞进刘安邦怀里。 他面色有些奇怪地看了她片刻才开口：“孟妍，上午是我误会了你，但事关曼姗的清白，我难免着急了些。” “她是城里的文化人，不会跟人吵架，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多帮衬着她。” 沈孟妍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意思是说她很会吵架，粗鄙不堪了？ 她难道就天生知道怎么拿捏村里的婶子们？ 她反问道：“记得我刚到青山村的时候受了欺负也只会哭，你让我忍忍就好。” 刘安邦一顿，缓缓叹了口气。 “孟妍，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了你的。” 沈孟妍心底讥讽，她上辈子还不够听话吗，最后却落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她没表现出来，而是淡淡应声：“嗯。” 刘安邦面色松了几分：“下工之后你去河边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他抬手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头发，可沈孟妍却一偏头躲过了。 他身体一僵。 沈孟妍笑了笑：“别再让人误会了。” 刘安邦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她的话也没说错，他便也没多想。 等到下工之后，沈孟妍如约来到村里的河边。 可却没有看见刘安邦的身影，反而撞上了刘安邦的发小陆泽野。 沈孟妍以为是巧合，打了个招呼就想离开。 可陆泽野却叫住了她：“沈孟妍。” 她转头看去，陆泽野高大身影靠近，声音低沉。 “刘安邦跟我说，让你当我的媳妇。” 第4章 沈孟妍愣住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什么？” 陆泽野微微皱眉，还是道：“他说，这是你同意的。” 沈孟妍听见这话气得几乎想发笑。 此刻她如何还能不明白，刘安邦把她约到这里，目的竟是要撮合她跟陆泽野！ 可她是人，不是他们刘家不要了就可以随意送人的物品。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胸口翻涌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再抬眸，她淡淡道：“泽野哥，我不知道刘安邦跟你是怎么说的，但你们是兄弟，我们也算一起长大，这么多年我一直拿你当哥哥看待。” “我嫁人的事情刘安邦做不了主，这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陆泽野抿着唇角，低低应道：“嗯。” 沈孟妍还想再说什么，就听有一大群人朝这边来了。 第一个从树林后面拐出来的，是刘安邦。 他顿了一下，才用诧异的声音道：“孟妍，你怎么跟泽野在这里？” 他身后，一群叔伯婶子走出，看到跟陆泽野站在一起的沈孟妍都是一愣。 一个婶子率先开口：“哎呀，孟妍你咋跟陆家伢子在这啊，处对象了？” “你们这样偷偷摸摸可不好，直接跟婶子说，婶子给你们保媒啊。” 沈孟妍刚想开口，却被刘安邦打断：“孟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想到你喜欢泽野。” “泽野是我兄弟，我不会不答应，但谈对象是大事，你应该早点跟我还有爸妈说的。” 村民听见这话，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还以为是刘家小子没有分寸，原来是沈孟妍不喜欢他，他才找夏知青的啊？” “这要是没有发现这回事，安邦跟夏知青得蒙受这不白之冤多久啊！” “我以前就说过，外面捡来的丫头，不知根底，指不定是什么人家里出来的呢……” 沈孟妍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脏冷得发寒。 原来刘安邦是想拿她的名声为夏曼姗开脱！ 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爸妈说想吃河虾，我来捞一些，碰巧撞见泽野哥。” 陆泽野也反应过来，沉沉看了一眼刘安邦。 “不是村里的老人说过两天会有一场暴雨，要来河边建堤防止发大水嘛，我家离得近就来得早些，看见孟妍就提醒她小心别下水。” 听陆泽野这么说，沈孟妍心里微微一松。 她笑问：“没错，我和泽野哥也算从小认识，打个招呼就要被说成是谈对象，那村里那些结了婚的叔伯婶子说话是不是就是搞破鞋了？” 村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刘安邦脸色有些难看：“沈孟妍，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平时就叫你多看些书，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该说出口的吗？” 沈孟妍扫了他一眼：“是，我没读过什么书，不比夏知青知书达理，你嫌弃我也应该。” 她抬手轻轻擦过眼角：“我先回家给爸妈做饭了。” 这下，那些村民再看向刘安邦的眼神就有些古怪起来。 刘安邦心底有些恼怒沈孟妍的不配合，一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沈孟妍回到刘家，刘父刘母显然已经听说了白天地里的事，拉住她不停安慰。 沈孟妍沉默半晌，主动提起：“安邦哥假期不长，既然他想和夏知青结婚的话，我就成全他，名义上我跟安邦哥成婚，后面我允许他去照顾夏知青。” “到时候咱们一家和和睦睦的，让那些人再嚼不了舌根。” 刘父吧嗒吧嗒抽了两口旱烟，下了决心：“行，修好村里的堤坝就给你们办事。” 刘母拉着沈孟妍的手：“你忙了一天，快去休息，妈做饭。” 沈孟妍知道，他们还期望着她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不愿撕破脸。 她什么也没说，神色平静地回房休息。 等她起来，饭也做好了，她吃完后提着蒸好的馒头去给刘安邦送饭。 建堤是村里的紧要大事，时间紧急，每家每户都是将饭送到河边。 而在没有离开之前，她当然得扮演好“妹妹”的角色。 等她提着篮子走到河边，就看到了跟夏曼姗站在一起的刘安邦。 沈孟妍眼神毫无波澜，直接走过去将篮子上毛巾掀开，露出里面的二合面馒头。 “我来给你送饭。” 夏曼姗在旁边笑道：“孟妍，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会来，我已经给安邦同志送过饭了。” 沈孟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刘安邦脚边的篮子里，是一个已经空了的海碗，碗底还有残留的饭粒。 刘安邦沉默一瞬，皱眉：“你来得太晚了。” 沈孟妍笑了。 不过是因为她人不对，所以来早来晚都不对罢了。 她说了句“没事”，转头看向不远处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背脊笔直，肌肉匀称的男人。 “泽野哥，吃饭了吗？” 第5章 陆泽野转头看过来，挑了下眉。 他走近拿起一个馒头：“二合面的馒头，好东西啊！” 沈孟妍点了点头：“也是看在建堤是力气活，我妈才舍得拿出来。” 给谁吃不是吃呢？ 陆泽野配着咸菜三两下吃完，笑着夸赞：“手艺不错，明天我还你白面的。” “不用还。”沈孟妍说，“就当是我的谢礼。” 在河边时，陆泽野帮了她，她不想欠别人人情。 陆泽野看她一眼，也没多说，拍拍手掌重新下了河。 等沈孟妍转过身，夏曼姗眼眸一闪：“孟妍妹妹，你跟泽野同志关系挺好的？” 沈孟妍淡淡道：“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夏曼姗笑了笑：“青梅竹马啊！” 她意味深长说完，跟刘安邦打了声招呼，回到了知青们那边。 而刘安邦眼底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淡淡点头，没将人送过去。 等只剩两人后，他拧了拧眉看向沈孟妍：“我不记得你跟陆泽野这么熟，你在因为刚才的事在跟我置气？” 这下，沈孟妍是真的笑了出来：“你想多了。” 她说完想走，刘安邦却上前握住她的肩膀。 “你如果想跟陆泽野好好相处，你直接跟我说，但不要为了跟我置气，玩弄别人的感情。” 男人的力气大，捏得沈孟妍肩膀疼。 沈孟妍看着他，觉得嘲讽。 难道不是他先同时欺骗她和陆泽野的吗？ 沈孟妍敛了笑：“我跟他关系好，不是如你所愿吗？哥。” 最后那个字，她加重了音。 刘安邦一滞：“我是为你好，泽野跟我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但他知根知底，绝对不会亏待你。” 说着他自己先生气起来：“你既然知道，刚才为什么不好好配合我？这样还能还曼姗一个好名声……” 沈孟妍打断他：“刘安邦，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你随意操纵的木偶。” 刘安邦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沈孟妍不再看他，直接去问记分员要了把手电筒。 她站在河边给干活的人打光，也时不时地递些东西。 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做着手里的活，沈孟妍只觉得空气闷得出奇。 “啪嗒——” 一滴水打在她手臂上。 紧接着，是越来越多的雨滴从天上砸了下来。 “轰隆——” 闷雷滚滚。 大队长立马喊了句：“下雨了，大家加快点速度！” 几乎是他声音落下的瞬间，雨就大得沈孟妍眼睛都睁不开了。 刘安邦的声音响起：“河水开始在上升了，大家注意脚下安全！” 沈孟妍不想添麻烦，自觉后退远离了河边。 下一瞬，手臂猝不及防被人拉了一下，她几乎跌倒。 她一转头，看见刘安邦着急的脸。 她喉咙动了动，想说话，却被雨水呛住。 刘安邦却视而不见：“现在这里危险，你送曼姗回知青点，照顾好她。” 沈孟妍又看向夏曼姗，大队长专门分发给刘安邦的斗笠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又想到上辈子，刘安邦虽然娶了她，却从来没有这样体贴过她。 她心下一哂，握紧手里的手电筒：“好。” 夏曼姗抬脚走过来：“孟妍妹妹，这斗笠很大，你也一起来挡雨吧。” 沈孟妍并不想跟她走得太近，开口拒绝：“不用了，你跟紧我。” 可她刚说完，夏曼姗脚底下就一滑，直接朝她栽了过来。 一股大力推在沈孟妍身上，一点反应时间也没有的，沈孟妍直接滚落进河水中。 “沈孟妍！”岸上响起焦急声音。 但沈孟妍听不清是谁在喊她，河水湍急，她掉进水中的瞬间，水就淹过了头顶。 各种碎石树枝划破四肢，她失去挣扎力气。 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地方，她脑袋一疼，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6章 等沈孟妍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没有停。 空气中全是湿润的泥土味道。 她只觉得头疼得要炸裂，嘴唇和喉咙干涩无比。 房内的桌子上晾着一碗白开水。 沈孟妍想要起身去喝水，可四肢没有一点力气。 她刚强撑着喝了两口，手一软，碗砸在了地上。 下一秒，听见动静的刘安邦推门走了进来：“醒了？” 沈孟妍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刘安邦将一碗玉米糊糊放在桌上，开口：“醒了就好，曼姗当时也是好心，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她也很自责，你别怪她。” 沈孟妍只觉得有寒气从外面吹了进来，瞬间让她四肢都僵硬了。 她差点丢了一条命，刘安邦却妄想用这样一句话轻飘飘揭过去？ 她垂下眼眸：“是不是我死在水里，你也觉得这只是一个意外，是我倒霉？” 刘安邦眉头一皱：“可你现在不是没事吗？还想怎么样？”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们家救了你，你多年前就该死了。” 沈孟妍心脏像被子弹骤然洞穿。 她看着贴上了喜气洋洋的外面的双喜字，刘父刘母不仅听劝，动作也很快。 夏曼姗马上就要成为刘家人了。 她嘶哑一笑：“是，我欠你们家的，我还。” 刘安邦心里莫名一慌，转移话题：“我跟曼姗的婚事已经定下了，等她进了门，你也不要为难她，她的手是用来握笔读书的，家里的事情你帮她做好，别让我在部队还担心。” 沈孟妍胸腔一疼，剧烈咳嗽起来，几乎咳出了血腥味。 在刘安邦这里，她跟夏曼姗，永远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 刘安邦想要帮她拍背，却被一把挥开。 沈孟妍苍白着脸，扯扯嘴角。 “你这是娶了个大老婆回来，还要我这个小老婆去伺候她？” “刘安邦，三妻四妾的封建社会已经亡了！” 她这话成功让刘安邦黑了脸。 一阵窒息的安静之后，刘安邦才皱着眉开口：“沈孟妍，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孟妍淡淡笑着，说出的话却半分不留情。 “以前我是什么样子的？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恨不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你们家救我的命，不是已经给你换了个新媳妇回来！” 对峙半晌，见沈孟妍没有要低头的意思，刘安邦起身离开。 雨一直没停，之后几天，刘安邦总是出门参与挖排水渠的事情。 沈孟妍也一直在家里养伤，跟他基本上没怎么见面。 直到雨停了之后，天气放晴。 刘安邦跟她结婚的日子也近了。 沈孟妍养好伤后，又去了一次县里，跟亲生父母商量了离开的日期。 婚期前夕。 沈孟妍来到刘家二老的房间：“爸，妈，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找了过来，我也跟他们相认了，等大哥结完婚，我就要离开了。” 两人愣了好一会儿，刘父反应过来：“你要走了？” 刘母也讷讷道：“什么时候找到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 沈孟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汇款单：“这些是对你们这些年养育之恩的感谢。” 两人看着那汇款单上面的巨款，手狠狠抖了一下。 沈孟妍温声道：“我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明天嫂子就进门，怕她误会什么，我离开也算是一件好事。” 刘母还想说什么，刘父按住她：“孟妍，能不能让我们跟你爸妈见一面，我们也好放心。” 沈孟妍想起自己当初听到的话，虽然这两人救她另有所图，可她们确实好好把她养大了。 想到这，她笑了笑：“好。” 事情说清楚后，她拐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想要透气，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刘安邦。 沈孟妍跟他已经无话可说，直接就要越过他。 刘安邦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是找到亲生父母，就不要我们了？” 第7章 沈孟妍神情平静。 “你既然都听见了，就没必要再问我一遍了！” 他眉眼压低，身上瞬间有了种压迫感：“找到亲生父母就离开，你把我们当做什么？沈孟妍你是白眼狼吗？” 上辈子，随着沈父的帮助，他的官职越升越高，身上气势也越来越重。 对于已经跟他生活过很多年的沈孟妍来说，此刻这点压迫感显得微不足道。 她仰头反问：“那我离开亲生父母这么多年，如今要回到他们身边又有什么错？” “还是说，你们救了我一命，我就连家都不能回，得一辈子留在你们刘家当牛做马？” 别的不说，以她留下的钱，刘父刘母想请一辈子保姆也请得起。 只是村里人都默认儿媳妇照顾公婆，二老怕是不会愿意花那个冤枉钱…… 刘安邦一怔，气势立马弱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抿了抿唇，脸上竟然出现了懊恼的神色。 “我是想说，我可以跟你结婚，但是在婚后，曼曼一个人在乡下不容易，我俩要一起照顾她。” “你父母想你了可以来看你，我们家房子大也足够住……” 沈孟妍这次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那笑容里却又带着无尽悲凉。 上辈子她跟刘安邦结婚那么多年，这个男人却一直放不下能给他在外撑场面的夏曼姗。 这辈子她要离开，他却又舍不得她这个能在家操持的童养媳了。 这一瞬，他在她心里留下的所有痕迹，才真正的全部烟消云散。 她终于明白，从来没什么真爱，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是卑劣自私的。 她像是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后退了一步：“明天结婚你要起早去接曼曼，好好休息。” 说完，她就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开始期待，没有了自己上辈子的帮衬，他们这辈子真能过的顺心如意吗！ 刘安邦看着那扇关上的木门，心里头像是压了块石头，闷得厉害。 可他又说不清道不明那情绪的来源。 凭心而论，沈孟妍的确很好，如果没有去当兵，他或许真的会娶他。 可他不仅当了兵，还成了连长。 同僚战友的妻子都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要是听见他娶个童养媳，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他。 好半晌，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挥散那股莫名烦闷。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刘安邦早早起床，将准备好的三转一响清点了一遍。 这才朝旁边忙活的刘母道：“孟妍呢？叫她陪我一起去接曼曼了。” 刘母闻言瞪了他一眼：“哪有叫媳妇去伴娘的？” 刘安邦皱眉：“那怎么了？” 说话间，陆泽野推着自行车进来了：“孟妍？刚才我在村口遇见她了，说是有事。” 刘安邦一顿，叹了口气：“还是这么不懂事，都要结婚了还要闹脾气。” 但他也没时间多想，跨上自行车，就朝知青点骑了过去。 玩完接亲的游戏，将夏曼姗接回刘家时已经中午。 刘家院子里已经摆上了席面。 刘安邦扫了一眼，依旧没有沈孟妍的身影，胸膛又开始发闷。 七嘴八舌的恭维将刘安邦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他扭头看着身边羞涩笑着的夏曼姗，心里的那些异样就通通消散了。 “各位乡亲，尽管我跟孟妍结婚了，但曼曼我也必须照顾，现在是新中国不允许肩挑二房，但我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说完后，台下瞬间炸开锅了，“安邦小子什么意思，都要跟孟妍结婚了还要接着照顾夏知青？” “今天是我跟孟妍大喜的日子，多谢乡亲们过来捧场，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容，吃好喝好……” 他话音刚落，院子门口突然就沸腾了起来。 “这是小轿车吧？还有那么多兵哥护着，这是什么级别的大领导来了？” “刘安邦在部队混得这么好，结个婚连大领导都惊动了！” “没听说啊，难道是新娘子那边的娘家人来了？” 刘安邦听到这些话，也朝门口看了过去。 就见院外停了好几辆军用吉普，而最中间是一辆红旗小轿车。 驾驶座的司机将车门打开，将车内的人一一请了下来。 先是一个威严凛然的中年男子，又是一个穿着旗袍的贵妇。 直到最后一个人下来的时候，他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穿着缎面裙子，将头发挽得像个画报女明星一样的，竟然是——沈孟妍！ 沈孟妍跟那两人低声说了什么，随即忽略周围人惊叹的眼神，径直走到刘安邦面前。 “抱歉来晚了，我带我爸妈来喝杯喜酒，祝你们新婚大喜。” 她也没管夏曼姗僵硬的脸色，举起桌上的酒杯。 在刘安邦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畅快地笑了笑，既然刘安邦想要肩挑二房，那也不劳累他了，自己退位让贤就是。 “哥，嫂子，祝你们今后，夫妻和睦，步步高升。” 第8章 刘安邦看着沈孟妍脸上自信的笑，脑子一下子什么也想不到了。 夏曼姗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她神情未变：“那就多谢小妹的祝福了。” 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她挽着刘安邦的手却用上了一些力道。 刘安邦被她掐了这一下，终于是清醒了。 他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语气有些沉：“不跟我介绍一下你的亲生父母吗？” 沈孟妍不由得微挑了一下眉毛，看向刘父刘母：“爸妈，你们不是说想跟我亲生父母见一面吗？他们来了。” 刘家父母现在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道：“来来来，孟妍丫头的父母就是我刘家的贵客，快进屋来。” 沈父微微颔首，同沈母一起跟着进了屋子。 临进门，他回过头来：“孟妍，你也进来。” 沈孟妍放下手里的酒杯，走了过去。 刘安邦抬腿也想要跟上去，被夏曼姗轻轻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如今院子里都是乡亲，还是他和夏曼姗的婚宴，他不管不顾离开，实在不像话。 反应过来之后，他因沈孟妍身份而有些乱的心脏立即就安定下来。 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是夏曼姗，所以她会顾忌场合地提醒他。 这是沈孟妍绝对做不到的。 他的决定没有错，就算沈孟妍出身高门，可她毕竟是乡野长大的，不识礼数，依旧比不上温婉的夏曼姗。 最重要的是，沈孟妍在刘家生活这么多年，就算现在认祖归宗了，还能跟他们断绝关系不成？ 沈孟妍总归还是会记挂着他们的。 这么想着，他完全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意：“乡亲们敞开了吃喝，否则就是不给我刘安邦面子！” “好！” 院落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轮敬酒之后，刘安邦跟夏曼姗坐在席间，坦然地接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恭维。 “哎呀，外头这些车真是看起来就气派，谁能想到孟妍闺女来头居然这么大，刘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安邦呐，你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啊，到时候要是婶子家有什么事，你可得搭把手。” “就是就是，如今你娶了媳妇，孟妍也是个孝顺的，以后肯定有享不尽的福气！” 唯有坐在角落里的陆泽野，看了看春光满面的刘安邦，又扫了眼堂屋，默默喝完杯里的酒，起身离开了。 堂屋的门虚掩着。 刘父刘母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又带着几分谄媚。 “孟妍她爹她娘，村里简陋，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见谅。”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 沈父没有表现出亲昵来：“都是敞亮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孟妍是我们家的宝贝，虽然这些年是由你们养大，但到底还是要回到我沈家。” “当然，该有的感谢我沈家一分不会少，除了孟妍给的那张汇款单，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寄东西过来，你们觉得如何？” 常年身居高位，及时沈父没有怎么施加压力，刘父还是觉得后背冒汗。 刘母更是口都不敢开。 刘父干笑了两声：“我们都拿孟妍当做自己孩子看待的，可不敢说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沈孟妍无声笑了下。 沈父眼神微微沉了下来：“是吗？来的路上，我怎么听说，你们把我家孟妍当童养媳？” 第9章 沈父语气又重了几分：“这可是要严打的陋习啊。” 他语调拖长，显得有几分语重心长，尤其是看到刘安邦结婚现场还带着另外一个女的，他更是生气，打算让自己女儿做小？ 本来今天他打算送女儿出嫁，尽管沈父非常厌恶童养媳这种陋习，但她还是尊重女儿的选择，不料撞到这一面，怪不得女儿要把所有准备好的嫁妆捐出去。 刘父慌了，瞬间就明白，自己想要在对方面前再多谋些好处，恐怕是不行了。 他心思几转，当即笑着摆手：“没有的事，我们就是乡下的泥腿子，哪里高攀得上，您提出的这些已经是我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好处了，我们不贪心。” 沈父这才满意地颔首。 两家又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才出了堂屋。 宴席一结束，村民们就回家休息了，下午还要继续下地。 沈孟妍回自己的小房间收拾了一些东西。 衣物什么的都是粗布，还打着补丁，她也不想带走，只收了些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送的小玩意。 收完出门，就差点撞进刘安邦的怀里。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有事吗？哥。” 刘安邦蹙了下眉：“你我之间不用这么生分。” 沈孟妍挑眉：“叫哥哥有什么生分的？” 他闭嘴不说话了。 沈孟妍笑了笑：“如今哥哥已经成家，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过得红红火火，这样我走得也就放心多了。” “我爸妈还在村口等我呢，我就先走了。” 可刘安邦拉住了她：“等等，孟妍，以后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沈孟妍回头看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我的意思是，你会回来看爸妈的，是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沈孟妍，他胸口就有些发闷。 沈孟妍婉拒：“看情况吧，毕竟我这么多年都在乡下生活，粗鄙不堪，回到沈家之后为了不让周围的人取笑我，我肯定要学习很多东西的，可能抽不出时间。” 刘安邦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刺了一下。 沈孟妍挣了挣手腕：“哥哥，我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你这样，对我们名声都不好，要是嫂子看见了……” 刘安邦闻言，猛地松了手。 但晚了。 沈孟妍冲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夏曼姗笑了笑：“嫂子，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夏曼姗脸色难看地点头。 “曼姗，刚才……” 刘安邦赶紧走向她，开口解释。 沈孟妍得逞地看了好几眼，转身就走。 出了刘家，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站在路边，像是在特意等着谁。 她也没多看，快步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沈孟妍。” 那人出声喊住了她。 她停下，转头看去，才看清这人是陆泽野。 从来到青山村，对方就对自己挺好的，有时候去县里还会特意给她带些零嘴。 但平时他也从不会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现在要走了，她也确实要跟他告个别。 于是她停下脚步：“泽野哥。” 陆泽野抿了下唇，几步跨到她的面前。 他身材高大，几乎是挡住了照在沈孟妍身上的所有阳光。 她稍稍仰头看着他：“这些年你暗地里帮过我不少忙，真的特别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我没有什么好报答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我提。” 陆泽野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默了一瞬，他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沈孟妍，能给我你的地址吗？” 第10章 沈孟妍愣了一下。 可能是将心里一直压着的话说了出来，陆泽野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他补充：“我不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好歹认识一场，总不至于以后就这么断了联系，以后我给你写信。” 说完这个，他蜷起手指，隐约有些紧张。 沈孟妍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他的情绪，点头：“好。” 刚好她离开刘家的时候，带了她这些年用的一本草稿纸，还是当年刘安邦上学不用丢给她的。 她记了一些以前的心事，所以没扔掉。 撕下一张纸，她四处看了下，没有找到可以写字的地方。 陆泽野突然伸出手：“我托着，你写。” 他手掌的纹路很深，又大，掌心和虎口有着不可忽视的茧。 沈孟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低头将本子垫在他手掌上，写下了沈家的地址。 他手臂有力，托得很稳。 “这是地址，你收好。” 陆泽野垂首看着。 即便是在这样不方便的情况下，她的字依旧清秀好看，想必是从小就练成的。 恐怕这些年在刘家也没机会让她拿起笔，否则刘安邦也不会总是说她目不识丁，没什么文化。 一想到这，陆泽野差点笑出声来。 他忍了忍，想说送她去村口，但想到不合适，便道：“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沈孟妍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嗯，再见。” 说完，她就摆摆手，转身走了。 陆泽野看着她的背影，很久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他才将纸条小心翼翼贴身放好，转身离开。 跟陆泽野分开之后，没多久，沈孟妍就又被几个婶子围住了。 “孟妍啊，这些年婶子可待你不薄啊，以后有什么好事，可得想着我们青山村。” “是啊是啊，以前我就说孟妍是那落难的凤凰，早晚要回天上去的。” “还有，孟妍啊，看今天那小轿车和吉普，你爸官不小吧？我家……” 像这些话，沈孟妍上辈子就听过不少。 刘安邦因为面子，总是将胸脯拍得震天响，之后又找她去求她爸。 每每想起，她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但她也没有发作，露出为难的表情：“哎呀，婶子们，要是其他的还好说，这城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全都是上了学的知识分子，都得要高中文凭呢，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是我也没那么大权力呀。” 婶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不确定道：“孟妍丫头说得也没错，这县里头厂子里的岗位都还要各种考试，更何况大城市呢？” 沈孟妍理解她们的心思，毕竟谁不想家里头过得更好呢？ 这些婶子平时虽然嘴上没啥把门的，可实际上也并没有啥坏心思。 她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这样吧，婶子们，到时候我寄些城里的教材，让大力柱子他们好好学习，以后肯定也能出人头地。” 婶子们忙不迭点头：“好，都听孟妍丫头的。” 沈孟妍笑笑，准备走得时候，想起什么，她又开口。 “这些都没什么的，就是有件事情还希望婶子们帮忙。” “我这一走要回来一次挺不容易的，虽然我给刘家留了一千多，可我还是不太放心，以后要是刘家有什么事，还请婶子们费点心。” 几个婶子异口同声：“一千多？” 第11章 沈孟妍好像没发现她们的震惊：“是啊，爸妈也养了我这么多年，我得孝顺他们的。” 婶子们又是齐齐吸了一口气。 见自己目的达到，沈孟妍笑着跟她们再见，走远了。 她相信不出半天，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知道她给刘家留了钱的事情。 她不是想给刘家挖坑，只是想以此避免以后有人嚼舌根说她什么也没给就离开，是白眼狼。 她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坏了自己的名声，最后连累沈家。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挡她的路，她成功在村口上了车。 “爸妈，我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们走吧。” 沈父点头，司机立马启动了车子。 军绿色吉普打头，小轿车居中，黄泥路扬起一阵灰尘，几辆车很快消失在村口。 此时，刘家。 沈孟妍离开之后，刘安邦软着声音哄了好久，才将夏曼姗稳了下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孟妍就是我的妹妹，这么多年她突然就要离开，我拉她也是因为舍不得，绝对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夏曼姗见他急得都要举手发誓了，脸上也有了些笑容：“好啦，我相信你。” 刘安邦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将她揽进怀里。 “我就知道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会真的跟我闹脾气的。” 夏曼姗抿着唇，有些羞涩地笑着：“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刘安邦垂眼看着她这脸蛋红扑扑的模样，心里顿时蠢蠢欲动。 “曼姗。” 他哑声喊了句，就低下了头。 夏曼姗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抬起下巴闭上了眼睛。 就在刘安邦要亲上她的时候，刘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晌午都过了还待在房间里干什么？” “就算是新媳妇，也没有让我这个做婆婆的在外面收拾桌椅的规矩！” 夏曼姗一惊，立马将刘安邦推开了。 被打扰了好事，刘安邦脸色有些差。 他出了房门：“妈，你说啥呢。” 刘母指了指一院子的桌椅：“就没见过谁家的媳妇这么懒，这满院子的活计就看不见？” 夏曼姗站在刘安邦身后，心有不忿。 她轻声开口：“安邦，是你说我嫁进来什么也不用做，你会带着我去随军的。” 刘安邦脊背一僵。 他有些头疼地道：“我现在只是连长，职级还不够申请家属随军，不过你放心，你现在家里住着，我会安排你去学校当老师，不会让你下地的。” 夏曼姗想了想，当老师也行，只要不让她下地干活。 她当即就点头：“好。” 刘安邦又转而看向刘母：“妈，曼姗是城里长大的，高中文凭，这手是要拿笔杆子的，哪里能让她干这些粗活？” “以后她也不下地，我会让她去学校当老师，你有个当老师的儿媳，脸上也有光不是。” 刘母瞪了夏曼姗一眼，但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弯腰搬桌椅的时候，自言自语。 “还以为谁当媳妇都一样呢，这哪是娶了个媳妇，明显是请了个祖宗回家！” “当老师又咋了，当老师就不用照顾家里伺候公婆了？” “还以为是个懂事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安邦娶了孟妍！” 第12章 虽然是自言自语，可她这些话夏曼姗和刘安邦都听见了。 夏曼姗当场就拉下了脸，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你先回房，我妈没念过书，什么都不懂，我跟她说说。” 刘安邦陪着笑，哄着夏曼姗进了房间。 看着房门关上之后，刘安邦才叹了口气：“妈，这才刚结婚，你说这些干什么。” “曼姗是我喜欢的人，你这样说，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吗？” 刘母还是不太舒坦：“那我说错什么了？孟妍在的时候，这家里里里外外，我操心过什么？” 虽然一开始她支持刘安邦娶夏曼姗，但那是在沈孟妍不会离开的基础上。 现在不一样了。 这些年家里的活计大部分都是沈孟妍在操持，她也算是享了几年清福，可现在家里的活都变成她的，让她怎么受得了？ 虽然说夏曼姗下乡身上带了不少钱，可用在她身上的能有多少，眼下这些活才是真的！ 刘安邦弯腰整理着长凳：“妈的辛苦儿子当然是清楚的，儿子保证，再等几年我升职了，就带你们去军区享福。” 儿子都这么说了，刘母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都压了下去：“就你小子会哄我。” 刘安邦笑了下：“妈你也去休息，院子里的活我来干。” 刘母到底心疼儿子，还是留在了院子里。 也正如刘安邦所说的那样，他将夏曼姗安排进了周围几个村子合办的小学里当老师。 但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不仅来刘家借钱的人多了，来求他办事的人也多了不少。 每天，刘家的院子里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刘安邦好几天都没有睡个好觉。 好在，探亲假很快结束，他也回了部队。 可这样一来，因为他在才显得和睦的刘母和夏曼姗两人的摩擦也愈发的明显。 刘安邦离开的第七天。 夏曼姗看着桌上的野菜团子和窝头，终于忍不住了。 “妈，我又不是没给你钱，这么多天了，天天不是野菜就是玉米糊，一点油腥都没有，叫人怎么吃啊？” 刘母不为所动：“怎么就不能吃了？孟妍刚到我们家的时候，不也是跟着我们吃糠咽菜的，也没你这么多事。” “她还是北京的千金，也不见跟你一样娇气，活不干还挑挑拣拣的，你要是嫌弃就自己做！” 刘父用小酒杯抿了口酒，没搭腔。 可他的意思，明显是站在刘母那边的。 夏曼姗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当即就放下筷子：“自己做就自己做，你做的这些我还不稀罕！” 说完，她就起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下午，夏曼姗下班之后，就去县里买了精米和肉，当晚就给自己做了顿饭。 因为还在跟刘母置气，这顿饭，她只做了自己的量。 这可把刘母气得不轻，当即就坐在院子里嚎了起来。 “哎哟，大家快来看这不孝的儿媳啊！” 正是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家。 听到声音，周围的村民都拿着窝头饼子出门，趴在刘家的院墙上往里头看。 刘母的声音又大了几分：“大家给我评评理啊，我好不容易蒸的窝窝头她嫌弃不是给人吃的，现在自己一个人吃肉完全不管我们两口子啊！” “我命苦啊，还以为娶了个好儿媳，没想到是个厉害的啊！” 一下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夏曼姗整个人都呆滞了。 第13章 “不是我说，安邦家的，你是儿媳妇，怎么能不给公婆吃肉呢，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就是，还有窝头咋就不能吃了，我们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出啥事，要我说，这城里来的就是金贵。” “这些知青就是这样的，干活干不好，天天嫌这嫌那的，还说是来建设农村的呢，我看不捅娄子就谢天谢地了。” 周围是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 夏曼姗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她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只是吃了顿饭，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还连带上了所有知青。 昨天她都还在气愤，公婆总是要拿她跟沈孟妍比较。 可如今，她忍不住想问，沈孟妍这些年在刘家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要是沈孟妍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笑出来。 上辈子她倒没见过这样的刘母，毕竟她一直都劳心劳力地操持着这个家，刘母没有发作的机会。 可现在刘母拿捏不了夏曼姗了，自然就闹开了。 “安邦在的时候，她是一句话不说，等安邦走了，就这么欺负公婆的啊！” 刘母依旧在哀嚎。 夏曼姗跺了下脚：“我没有！” “我特意给你钱，让你晚上做饭做点好的，可是你拿了我的钱连顿肉都不给我吃！” 可她说出来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气势。 “那你就能吃独食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夏曼姗还想说什么，可憋得脸都红了，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周围一句句的指责，像是海水一样朝她涌了过来。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有人劝道：“安邦家的，你就给你婆婆道个歉，以后别再这样不就好了？” 夏曼姗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嗫嚅了几下，还是说道：“妈，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刘母还是哼哼唧唧的不想起来。 最后，还是刘父从里屋出来：“行了！都吵什么吵，都给我回来，还嫌不够丢人的！” 刘母触到他的目光，没敢再说什么，爬起来进了堂屋。 见没啥热闹可看了，村民也各自端着碗回家了。 夏曼姗站在原地，眼泪忍不住地直往下掉。 她站了很久，久到月亮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洒上银白的光辉。 换作之前，她肯定会欣赏这样的场景，再说上那么两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可现在，她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她蹲在原地，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等心里的委屈没那么重了，她才进了屋。 可一进屋她就发现，自己的饭和菜早都被刘父刘母分着吃干净了。 她不可置信开口：“你们把我的晚饭吃了？” 刘母哼了一声：“你的晚饭？那是你孝敬我们的！” 刘父也点了下头：“儿媳妇你的手艺不错，既然你对我们家的伙食不太满意，那以后的晚饭就都由你来做吧。” 夏曼姗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可这个时候她也明白，自己是争不过他们的，当即只能屈辱地应了下来：“好。” 等回到房间里，她就立马摊开了信纸。 刚提笔写了“安邦”两个字，她的眼泪就“啪嗒”落在了信纸上。 第14章 实在是心中有苦无处诉，夏曼姗洋洋洒洒写了四页纸，才停下了笔。 很快，她就找时间将信给寄了出去。 刘安邦的回信是一个月之后收到的。 信不长。 【我明白你在家里受了委屈，但是那毕竟是我的爸妈，如今我不在家里，也说不了什么，你包容包容。】 【现在我正是升职的关键，等我做了副营长，就接你过来。】 看到这里，夏曼姗松了口气。 但下面，又是刘安邦的一些抱怨。 【跟我竞争的是七连连长，他能力不如我，可背后有些背景，平时就跟我不太对付，这一次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 坐在昏暗的烛光前，夏曼姗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很久，最后打算给自己的爸爸写一封信。 她跟刘安邦并非是在青山村遇见的。 刘安邦驻扎的地方，距离她住的城市并不远，在下乡之前他们就有好几次的接触，否则刘安邦也不会回家探亲还没几天就要娶她。 她爸是个小官，如果可以的话，应该也是可以为刘安邦打点打点的。 她真是一天也不想在青山村多待了！ 夏曼姗就在刘母的磋磨日子里千等万等，半年后，刘安邦终于回来了。 看见刘安邦的那一刻，夏曼姗的眼泪瞬间就像是决堤的洪水。 她扑进刘安邦怀里，哭诉道：“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看我的手。” 原本细嫩的手心，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茧。 刘安邦心疼地握住：“我不是把津贴都寄回来了，让你多买些雪花膏，怎么没用？” 夏曼姗还没开口，刘母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雪花膏？我们乡下人谁用这么金贵的玩意，你们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她又瞪了夏曼姗一眼：“城里人就这样的规矩？青天白日的就往男人怀里扑，要不是我在家天天盯着，她指不定……” “妈！” 刘安邦厉声打断了刘母的声音：“曼姗是我媳妇，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话让别人听见了，我的脸往哪里搁？” 刘母讪讪笑了下，倒是没说话了。 刘安邦抓着夏曼姗的手没放：“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升为副营长，专门来接你们去部队的。” “真的？”刘母顿时笑得脸都展开了。 夏曼姗却突然硬气了起来：“我不同意！” 刘安邦没想到夏曼姗会有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曼姗你……” 夏曼姗却是甩开了他的手：“我不同意爸妈也跟着去部队！” 这些日子，她早就受够了刘父刘母，自然不想以后还跟他们住在一起。 “刘安邦，你升副营长我爸可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刘安邦震惊地看着她：“曼姗，你怎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夏曼姗没说话，看他的眼神却很坚定。 她难道不想维持以前那种温柔大方恬静的样子吗？ 要不是刘母的打压，她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母拉住刘安邦另一只胳膊：“安邦啊，看看你这个媳妇，你在她都是这么对我的，你不在的时候，我可被她欺负得不轻啊！” 刘安邦为难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还是刘父将刘母拉开，在她耳边说了句：“你这老婆子真是糊涂了，没听见儿媳说她帮安邦升职的？为了安邦的前途，你别闹！” 刘母只好悻悻闭上了嘴。 最后，只有夏曼姗跟着刘安邦去了部队。 第15章 夏曼姗以为自己的生活要好起来了。 可到了部队才发现，她要干的活比在刘家还要更多了。 刘安邦忙，整个家里，都需要她一个人来操持。 洗衣做饭，院子里的自留地也需要她亲自打理，不然单凭刘安邦那些津贴，还不够吃饭的。 可偏偏，她每天忙里忙外，刘安邦却一点都不体谅她。 “曼姗，你待在家里我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家里的卫生你是不是也应该搞好一点？” “你看看这锄头摆放的地方，锄头用过之后就不能清理一下上面的泥土？这样看上去只会觉得家里一点都不整洁。” “还有自留地里那些青菜，不要大中午的浇水，只会让它们死得更快……” 听着他一句一句的数落，夏曼姗只觉得委屈极了。 可她也只是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说话。 直到刘安邦话赶话地说了一句：“以前孟妍就做得挺好的。” 说完，他就怔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沈孟妍的名字了。 夏曼姗也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你是不是后悔娶我，没有娶沈孟妍了？” 她吼完就要跑出去，被刘安邦揽住腰扣留在了自己怀里。 他软了声音：“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该拿你跟别人比。” “是我没有本事，不能让你过上好生活，你放心，我会努力往上爬，辛苦你再忍一忍了。” 他哄着，却只字未提晚上回家的时候可以帮她分担一些家里的事情。 夏曼姗轻易被他哄好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 刘安邦侧身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夏曼姗。 她跟刚结婚的时候有了些差别，脸上有了些斑痕，肤色也暗了些，没有那么好看了。 更别说她比以前瘦了，没有了那种被娇养的感觉。 不期然的，刘安邦又想起了沈孟妍。 住在他家勤勤恳恳的沈孟妍，以及他结婚当天让他瞬间惊艳的沈孟妍。 他忍不住想，要是当时他娶的是沈孟妍…… 思及此，他猛地停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喜欢的是夏曼姗这样的，怎么能因为这些小事，就去胡乱想这些东西呢？ 经过这晚的争吵，刘安邦即便再不满意，也没有再在夏曼姗面前说过什么。 大概是为了兑现给夏曼姗的承诺，他开始频繁地出任务，就为了立下功勋有机会再升职。 可意外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1977年，八月。 刘安邦出任务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断掉一条腿。 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可就算是伤好了之后，他的腿也不能支撑他进行剧烈的运动了。 他申请了转业。 到底是功臣，他被安排到了北京，公安局的一个文职岗位。 九月中旬，刘安邦带着夏曼姗抵达北京，在员工宿舍住了下来。 次日，他就来了公安局报道。 提交了一系列材料之后，他从局长办公室出来。 就听见旁边有一道声音：“沈孟妍同志，你反应的问题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到这个名字，刘安邦浑身一僵。 他偏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波点长裙的女同志背对着他，那背影无比的熟悉。 他哑声开口：“孟妍？” 那人一顿，转过身来。 第16章 果然是沈孟妍没错！ 刘安邦看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起来，一时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白了很多，一双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比起他结婚的时候，她又漂亮了好多。 在他还愣神的时候，沈孟妍笑着打了个招呼：“哥，你怎么在这里？” 刘安邦被她这笑容晃了下眼睛。 他清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我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转业到了这里。” 沈孟妍挑了下眉头。 上辈子，因为有沈父的扶持，刘安邦并没有被指派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自然也没发生过受伤严重到转业的事情。 她想了很多上辈子的事情，才将嘴角的笑意给压了回去。 装作很担心难受的样子，沈孟妍明知故问：“怎么会受伤？是不是很严重？” 不知怎的，面对她关切的询问，刘安邦觉得有些局促。 他握了下掌：“这些都过去了，就不说了。” 清咳了一声，他紧着嗓子问：“你离开青山村一年多了，怎么没有回去见见爸妈？” 沈孟妍早就知道碰到刘安邦就避不开这些问题。 她叹了口气：“可不是我不想，这么多年我落下的功课实在是太多了，这一年都在跟老师学习，实在是抽不开身。” “不过，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爸妈寄包裹，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刘安邦很少回家，听到沈孟妍这话，觉得脸上有些臊。 他不由得抓住裤缝，转移话题：“这么久不见，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就两条街外的那个国营饭店。” 沈孟妍觉得有些好笑。 上辈子结婚之后，他对自己，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好啊，就我们两个人吗？嫂子也一起来吧？” 被她这一提醒，刘安邦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夏曼姗在等着自己。 想起自从他受伤之后，夏曼姗的抱怨越来越多，他心里就有些烦。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嗯，曼姗也一起。” “什么一起？” 一个高大的人影大跨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刘安邦看去，又是一愣：“泽野？” 陆泽野脚步一顿，见是刘安邦，他下意识地看向沈孟妍。 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怀念的神色，他才松懈下来。 “是我，安邦你怎么来北京了？” 刘安邦一时间有很多问题，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说来话长。” 沈孟妍正好觉得晚上跟刘安邦还有夏曼姗一起吃饭有些膈应，当即开口：“都是熟人，泽野哥，晚上你也一起，我们吃个晚饭。” 陆泽野没有想到沈孟妍会提出这样的意见。 他来北京也挺长时间了，跟她也见过不少次，可关系却一直没有更进一步，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他连忙答应下来：“好。” 沈孟妍点头：“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直接离开。 陆泽野看着她的σσψ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了视线。 刘安邦将他的所有表情全部收进眼底，心里顿时一紧。 他不由分说攥住陆泽野的手臂，声音低沉：“你喜欢孟妍？” 第17章 陆泽野迎上他的目光，也不惧：“是，不可以吗？” 刘安邦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 他吞咽了好几下：“不行！” 陆泽野笑着将他的手甩开：“刘安邦，你有什么资格替孟妍拒绝，凭你是她哥哥吗？” 他将“哥哥”两个字咬得尤其的重。 刘安邦眼皮一跳。 “我是她的养兄，有权把关她的婚姻大事。” 陆泽野嗤笑了一声：“首先，结婚这种事情最应该取决的是孟妍自己的决定，其次，就算要反对，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反对，还轮不到你。” 他挑眉，浑身的野性都散发了出来：“再说，当初你不就想让我跟孟妍在一起吗？” 刘安邦脸色微微发白：“当时……” 他想要辩解。 可是，他确实说过要陆泽野娶沈孟妍的话。 “你是因为我这句话才喜欢她的？” 陆泽野摇头：“当然不是，我很早就喜欢她了，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当时你一说我就听话地去找她，还差点毁了她的名声。” 听到他说起这件事情，刘安邦只觉得如鲠在喉。 “是我错了……” 陆泽野一直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同为男人，他立马便清楚，刘安邦这是又在蠢蠢欲动了。 他不免开口：“如今你也娶了夏曼姗同志，想来日子肯定过得红火。” “说起来，以前我也以为你喜欢的孟妍，所以从来没有明说过我的心意，但你已经结婚，我想，我追求她应该也是可以的。” 刘安邦只觉得脑子很乱，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陆泽野这是在提醒他，他已经结婚了，就该离沈孟妍远一点。 陆泽野看着他灰败的表情，当初被他算计的那口气终于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刘安邦手里的材料，了然：“我们还在讨论要转业来的军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看来以后我们能经常见面了。” 刘安邦又是一愣：“你也在这个……” 陆泽野笑了笑：“是啊，我现在是一名公安。” 刘安邦脸色不好看。 他只以为，陆泽野是攀上了沈孟妍，才会被安排进来。 以陆泽野对他的了解，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没生气，而是缓缓道：“孟妍离开之后，我就收拾所有的家当跟着来了北京，想着就算是豁出一条命去，也要在北京站稳脚跟，这样才有资格接近孟妍。” “也是我运气好，刚到北京的时候就帮着公安抓了两个贼，后来又刚好碰到这里扩招人手，也是我体格好，才过了考核。” 他后面的话，刘安邦没太听清楚。 随口应付了几句，他就匆匆离开了。 走在路上，他还是心乱如麻。 从小，他就跟陆泽野一起泥地里打滚，长大了也是一起上下学，好得像是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兄弟。 但是，大概是他进了部队之后，他的心态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觉得，自己跟陆泽野已经不是同一个地位的人了。 他是青山村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可现在，他却是跟陆泽野在同一个公安局做事。 陆泽野是随时要外出的公安，而他，是因为腿伤，只能坐在办公室的那一个。 可心里再不平衡，晚上他也带着夏曼姗如约来了国营饭店。 第18章 即便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但看见夏曼姗的那一刻，沈孟妍还是有些吃惊。 夏曼姗当初能被青山村那么多青壮小伙喜欢，自然是漂亮的。 她现在的脸也依旧是漂亮的，可远不及当初那么让人眼前一亮了。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种书卷气消失了。 沈孟妍惊叹于她的变化，却没有表现出来：“嫂子，好久不见。” 夏曼姗这才认出来这个光鲜亮丽的人就是沈孟妍。 她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羡慕和嫉妒，但面上笑着：“是孟妍啊，我都没有认出来，你变漂亮多了。” 沈孟妍笑笑，没接话，也直接忽略了刘安邦一直盯着她的视线。 陆泽野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将手里的汽水塞进沈孟妍手中：“街对面买的，你解解暑，喝完了瓶子给我，我去还。” 夏曼姗不由朝街对面看了过去，就见那里确实有个小卖部，门口放着一个冰柜。 她咽了下口水，偷偷看了一眼刘安邦，却没开口。 曾经一瓶汽水的钱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当初为了帮刘安邦升上副营长，她爸出了不少力，后来也不怎么给她寄钱票了。 随军之后，她也没有工作，家里的开支都靠着刘安邦的工资和津贴。 最开始，刘安邦的钱都在她这里，但她没有改掉大手大脚的习惯，自然也存不下什么钱。 后来，刘安邦问了一嘴存款的情况，她如实回答，结果两人大吵了一架，他也没再上交过工资。 这种手心朝上的生活，磨去了她所有的棱角。 沈孟妍自然是将夏曼姗所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本来要拒绝的汽水，就这么被她收了下来：“嗯，那我们先进去吧？” 只有刘安邦看着她将汽水攥在手里，狠狠皱了下眉头。 “孟妍，你要是想喝，我可以给你买。” 沈孟妍看着夏曼姗瞬间苍白的脸色，摇头：“不用了，哥还是给嫂子买吧。” 说着，她就转身朝国营饭店里面走了进去。 陆泽野紧跟在她身后。 被沈孟妍这么一说，刘安邦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夏曼姗。 一时间，愧疚就占据了他的心脏：“曼姗，我去给你买一瓶汽水？” 夏曼姗半垂下眸子：“我不渴，你赚钱也不容易，还是省一省吧。” 换作是结婚之前的刘安邦，根本不会问她要不要，而是直接买了塞进她的手里，就像陆泽野那样。 失落的情绪压在胸腔里，闷得慌。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刘安邦对她的爱意，在一天天消减。 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挽回。 刘安邦并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抬腿走进了饭店。 里面，沈孟妍和陆泽野已经点好了菜，拿了牌子在桌前坐了下来。 见他们进来，沈孟妍笑盈盈道：“既然是来了北京，那这顿饭就让我请客了，我刚点了红烧肉、卤煮火烧还有京酱肉丝，这里的菜分量大，我没敢多点。” “哥，嫂子，你们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再去加。” 刘安邦总觉得她这两句话将自己划开了。 他忍不住开口：“都是一家人不用讲这些，倒是泽野，不能怠慢了他。” 第19章 闻言，沈孟妍无声勾唇笑了下。 她故意往陆泽野这边挪了一下：“泽野哥我当然也会招待好他。” 陆泽野偏头看了她一下，抿着唇没有说话。 刘安邦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之后，几人就这一年的事情开始聊了起来。 沈孟妍注意到，夏曼姗大多数时候，都是保持着沉默。 而在结婚之前，总是会给夏曼姗递各种话题的刘安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尴尬。 沈孟妍心里只觉得讽刺。 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有多么相爱呢，只不过一年过去，他们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来当刘安邦那所谓的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沾染上柴米油盐之后，也变成了他眼中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正想着，营业员叫了这一桌的号。 陆泽野不由分说直接起身，将饭菜都端了过来，还细心地将沈孟妍的筷子擦了擦：“吃吧。” 感觉刘安邦的眼神探照灯一样看着这边，沈孟妍笑了笑，没有拒绝：“谢谢。” 刘安邦也有样学样，拿过夏曼姗的筷子擦了一下：“快吃吧。” 可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在赌气。 “嗯。” 夏曼姗接过筷子，回应得不咸不淡。 沈孟妍没有在吃饭的时候说话的习惯，其他几人也安静了下来。 只是，哪怕是不说话，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刘安邦时不时地就会瞪一眼陆泽野。 也不知道是在较量着什么，空气中的氛围都变得十分奇怪。 一顿饭就这么结束了。 出了国营饭店，沈孟妍就想直接跟他们告别。 但陆泽野先她一步开口：“你今天不是反应说附近几条街道有混混晃悠，为了你的安全，我送你回去。” 刘安邦上前一步，可在他开口之前，夏曼姗拉住了他的衣角：“安邦，我不太舒服。” 虽然对他很失望，可这顿饭吃完，她也已经想清楚，现在她是靠他活着，她不能失去他。 刘安邦犹豫了一下，还不等他做出决定，沈孟妍已经答应了下来：“好啊。” 他咬牙：“那我们赶紧回去休息。” 他又看向陆泽野，似乎是在警告：“你要把孟妍安全的送回家。” “当然。”陆泽野回答得毫不犹豫。 刘安邦只好先带夏曼姗离开。 陆泽野先是去对面的小卖部还了空瓶子，然后跟沈孟妍慢慢沿着街道走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拐过一个街角，沈孟妍才开口：“泽野哥，刚才在饭店我为了让刘安邦生气而利用了你，对不起。” 她没想到后面陆泽野会配合她，怕他误会什么，她必须要说清楚。 陆泽野笑了下：“我都知道，你不用道歉。” 他偷偷侧头看了她一眼：“你也不用觉得这样对刘安邦而有什么负罪感，当初是他先负了你，你生气是正常的。” 虽然沈孟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陆泽野说的，是刘安邦当初要娶夏曼姗的事情。 但是他这句话，还是有安慰到她内心的不安。 她笑着点头：“谢谢你。” 陆泽野不是话多的人，这个话题结束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之后几天，沈孟妍都没出门，自然也没管刘安邦那边的事情。 直到十月份，以亲戚的名义留在家里的佣人张婶说：“小姐，外面有个叫夏曼姗的女同志找你。” 第20章 沈家住在军区大院里，夏曼姗进不来。 沈孟妍也没想到夏曼姗会一个人来找自己。 “是我认识的人，张婶，你把人领进来吧。” 几分钟后，夏曼姗就跟着张婶走了进来。 她有些局促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孟妍。” 沈孟妍微微颔首：“嫂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曼姗看着她如今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气，由衷道：“孟妍你变了好多。” 张婶泡了茶，又退下去了。 沈孟妍笑了笑：“爸妈给我找的老师都很严厉，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夏曼姗捧着茶杯，咬着唇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沈孟妍想了想，最近高考恢复的消息放出来了，夏曼姗很有可能是为了这件事情过来的。 但她没有点破，而是道：“嫂子跟我都是女性，有什么话不好意思说呢？”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帮你。” 夏曼姗抓着茶杯的手松了松。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朋友，在北京，我相对熟悉一些的人，就只有你了。” 像是压抑得太久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她继续道：“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嫁给了你哥。” “最开始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嫁给他也有他承诺婚后不会让我下地挣工分，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原因。” “我本来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受不了下乡的苦，我有这样的想法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说着，她的眼中渐渐有了泪。 “可我没想到，进了刘家之后，婆婆会想尽办法地苛责我，就算是后来跟安邦去随军，我也依旧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更别说花点钱还要看他的脸色了。” “我真的很后悔，可我已经嫁给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沈孟妍不由得想起自己的上辈子。 虽然跟夏曼姗不太一样，可内里的困境，是差不多的。 因为嫁给刘安邦，哪怕之后她有了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机会，也不得不放弃了。 她并不喜欢夏曼姗，因为上辈子夏曼姗明知道刘安邦有妻子，还是跟他暗地里勾搭在了一起。 可如今听夏曼姗说这些，她还是有些心软。 沈孟妍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离婚？” 夏曼姗攥紧了手掌。 然后，才缓缓摇头：“离了婚，别人会怎么看我？” 沈孟妍微微出神。 这个时候，即便有离婚的概念，可所有人的观念里，离婚总是丢脸的。 可她也不能跟夏曼姗说，以后离婚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夏曼姗有些苦涩地笑了下：“其实最近安邦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很好。”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因为我怀孕了。” 沈孟妍盯着她看了半晌。 上辈子，大概是心里有着夏曼姗，刘安邦跟她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导致她一直都没有孩子，后来也总因为这件事被戳脊梁骨。 她稳了下情绪：“这不是好事吗？” 夏曼姗点头，又摇头：“这确实是好事，但也因此，安邦他不同意我参加高考。” “孟妍，你是安邦的妹妹，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安邦？” 第21章 说了这么多，果然还是因为这件事情。 沈孟妍稍作思考，点头：“我可以去劝劝，但是我不保证他会听我的，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夏曼姗抿唇，点头：“我知道的。” 送走夏曼姗之后，沈孟妍换了件适合出门的衣服，直接就去了公安局。 陆泽野一眼就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她，立即中断跟同事的聊天，几步就走到了沈孟妍面前。 “怎么到这里来了？上次你说的几个混混，我们已经抓起来了。” 沈孟妍点了点头：“嗯，我这次是来找刘安邦的。” 陆泽野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失落：“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 带着沈孟妍绕过一个走廊，他伸手指了一下：“尽头那间办公室就是。” “好，谢谢你，泽野哥。” 沈孟妍颔首，朝那边走了过去。 陆泽野本想跟过去看看，但想了想，还是顿住了脚步。 沈孟妍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刘安邦低沉的声音：“进来。” 沈孟妍推门，就见他伏案在写着什么，桌面上整整齐齐摆着几摞文件，还摆着一部电话。 许是没有听见来人开口，刘安邦抬起头来。 看见是沈孟妍，他眼睛一亮，立马站起了身。 “孟妍你怎么来了？坐这里。” 他搬了把凳子，又体贴地从热水壶里倒了杯水。 沈孟妍垂眼没有看他。 上辈子加这辈子，这还是他除了小时候，第一次对她这么殷勤。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心下感慨，但也只是一瞬，她就没再去想这些问题。 她抬头，也不扭捏，直接道：“高考恢复了，嫂子也有高中文凭，她会参加考试吗？” 刘安邦脸上的表情一僵。 扯了下嘴角，他问：“怎么这么问，你跟她的关系不好吧？” 这种时候，如果把夏曼姗直接说出来，肯定能再离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可现在沈孟妍不愿意这么做了。 刚重生的时候，她满心都是报复。 可过了这么久，那些怨怼其实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最重要的是，上次陆泽野说她因为被伤害了想要报复回去很正常。 她回家之后想了很久。 她已经付诸过行动了，再进行下去，她不是也要变成坏人了吗？ 为了刘安邦，不值得。 所以，沈孟妍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因为我也想参加高考，我虽然这一年都在学习，但嫂子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我也想跟她取取经。” 刘安邦心里的怀疑瞬间消散。 他没什么表情的回应：“她能教你什么，她都这么久没有摸过书了，学的那些东西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根本比不上你。” 沈孟妍皱眉。 她很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 她忍不住道：“可哥哥之前不是说，嫂子是大城市的高中生，有文化，那双手是用来拿笔杆子的？” “嫂子现在变成这样，到底是因为谁？” “她是为了照顾你，因为操持这个家，才没有时间诗词歌赋！” 沈孟妍越说声音越大，上辈子的那些不平，好像也跟着这几句话吼了出来。 第22章 刘安邦被她这几句话定在了原地。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这一年来，夏曼姗做过的那些事情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 她为他洗衣做饭，帮他打扫房间。 一开始她做什么都不熟练，可渐渐的，她也能将他照顾得很好了。 可是，别人的妻子不也一样的要做这些，也没见谁婚前婚后变化这么大的。 这个想法一起，他心里刚升起的那些愧疚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赞同地看着沈孟妍：“为什么别人能做，她不能做？” “你以前在刘家的时候，什么事情没做过，现在不还是光鲜亮丽？” 沈孟妍震惊地看着他。 这一刻，她好像又刷新了对他的认识。 她冷笑一声：“是啊，当初说我粗鄙不堪的不是你，承诺嫂子不用干活的也不是你。” “我现在能脱胎换骨变成这样，是沈家将我养出来的，而嫂子以前大方知理，也是她家养出来的，可不管是我还是嫂子，到了你们刘家之后，都变成了你口中粗鄙无礼的人。” “刘安邦，你怎么不想想，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沈孟妍说着，直接站起身：“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说完，她没看刘安邦难看的脸色，直接离开。 外面大厅。 一个男人戳了戳陆泽野的手臂：“怎么了？刚才那个女同志来了之后，你就跟丢了魂一样。” 他压低声音凑近：“你喜欢的女同志？” 陆泽野瞥了他一眼：“你别出去乱说坏了人名声。” 男人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好好好，我不说。” 但他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问：“可那位女同志看起来家里条件就不错，以我们这样的，难哦。” 陆泽野眼神微闪。 他捻了捻手指：“我知道。” 所以他一直一直在努力。 从青山村到北京，他一直在努力靠近她。 正出神，男人又戳了他一下。 陆泽野回神，就见男人朝他身后扬了下下巴。 他回头，原来是沈孟妍出来了。 “我出去一下。” 对男人说出这么一句话，陆泽野就走到沈孟妍身边：“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 沈孟妍摇了下头。 陆泽野又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沈孟妍没拒绝。 陆泽野将她送到了公安局门口，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跟着她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看着她的侧脸，还是忍不住询问：“你跟刘安邦吵架了？” 沈孟妍停下，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没什么，就说了些夏曼姗高考的事情。” 陆泽野了然：“刘安邦不让夏曼姗去？” 她看着他：“你猜得还挺准的。”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是猜，我只是了解他。” 怎么不了解呢，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啊。 沈孟妍探究地看着他。 陆泽野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道：“虽然这样说有挑拨你跟刘安邦的嫌疑，但我还是想说，他其实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不如意了，是不会在自己身上找答案的。” “如果能达到目的，他也不会介意将主意打到身边的人身上。” “这一点，我还是在他骗我你要嫁给我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的。” 第23章 沈孟妍眨了眨眼：“你说得还挺对。” 上辈子，刘安邦就能为了她父亲的权势，不爱她，却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直到在她身上再也得不到其他利益。 她又继续往前走：“可是，他不是喜欢有文化的人吗？现在夏曼姗要高考重新进入学校，他为什么又不答应了呢？” 陆泽野用余光看着她：“请我喝瓶汽水，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沈孟妍这才注意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小卖部门口。 她大方地点头：“好啊。” 然后就走进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 一瓶给了陆泽野，一瓶她自己握着。 微微冰凉的瓶身透过她的手掌，稍稍安抚了她有些烦躁的心脏。 两人站在围墙的阴影下，氛围居然出奇的好。 陆泽野握着汽水瓶，愉悦地眯了下眼：“刘安邦确实喜欢有文化的人，但那是之前。” “之前他还在部队，身上也没有伤，前程一片大好，他觉得自己谁都配得上，自然觉得他娶一个文化人是绰绰有余。” 沈孟妍恍然：“所以，他现在转业了，还是一个相对来说没多少前途的文职，他害怕夏曼姗参加高考之后成为大学生，他自己配不上了？” 陆泽野笑：“也不是单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他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肯定不希望别人说他还不如媳妇。” 沈孟妍微微发怔。 她好像找到了上辈子刘安邦不让她继续学习的真正原因。 因为沈父的身份，刘安邦一路平步青云，外界难免会有他都是依靠老丈人的言论。 即便这是事实，可他是不能接受的。 她没什么文化，他才能心安理得的自我安慰。 可如果她学习之后有了见识，那他就没有了能打压她的地方。 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卑劣到了骨子里。 沈孟妍摇头叹气，喝了一口汽水：“我觉得你说得对。” 再转头，就见陆泽野握着汽水瓶看着自己，汽水一口都没喝。 “不是渴了吗？” 陆泽野移开视线：“不太舍得。” 他嘟哝的声音不大，沈孟妍没听清。 她催促了一声：“快喝了吧，还了瓶子我就回家了。” 陆泽野微微叹息，但还是一口气喝掉汽水，将瓶子还给了她。 沈孟妍拿着就进了小卖部，再出来的时候，她朝陆泽野摆手：“那泽野哥，我就先回去了。” 陆泽野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像是绽放的莲花。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身往回走。 沈孟妍也不清楚自己这一次找刘安邦谈话能不能帮到夏曼姗，只是之后夏曼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过。 她也忙着在家学习，准备十二月的高考，没有主动去关注夏曼姗的事情。 也只有偶尔出门遇到陆泽野的时候，他会提上那么一嘴。 刘安邦还是没有让夏曼姗参加高考。 夏曼姗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像是认命了一样，专心在家里安胎。 陆泽野还说：“上次我去刘安邦家的时候见到她了，毕竟有了孩子，刘安邦对她还挺好的，看上去她对现在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 既然如此，沈孟妍也安了心。 很快，时间就到了十二月，高考的日子。 第24章 前些日子下了雪。 但这一天却艳阳高照。 上午考完出来，外面乌泱泱的全是人。 沈父沈母本是要亲自过来的，但以他们的身份，出行又都是吉普加小轿车，难免引起轰动。 沈孟妍也不是那种喜欢高调的人，没让他们来。 她在人群中寻找张婶的身影，却是一眼就看见了陆泽野。 他人高马大，长得又周正，更别说身上还穿着公安的制服。 往人群里一站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她直接朝他那边挤了过去：“泽野哥，你是在这里维持秩序吗？” 陆泽野笑着摇头：“本来今天我不轮岗，但你在这里，我也就来了，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也来给你加加油。” 然后他又回头：“张婶，我就说我站在这里，孟妍能一眼就看见吧？” 沈孟妍这才发现，张婶竟然也在，就在陆泽野身后站着。 而陆泽野站着的地方，刚好能帮张婶挡去寒风。 他这个人，似乎对谁都很细心。 “是啊，还是陆同志有办法，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小姐呢。” 张婶连忙从篮子里拿出饭盒：“我做了中饭，小姐吃了，下午肯定也考得好。” 篮子里细致地垫了棉花和毛巾，饭盒到现在还是暖和的。 陆泽野也从怀里掏出用报纸包着的烤红薯。 “我记得你以前就喜欢烤红薯，待会儿吃两口，心情好了才考得好。” 面对他们真切的关心，沈孟妍自然不会拒绝。 三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吃了饭。 沈孟妍又抓紧这段时间，粗略地将书看了一遍。 下午考完出来的时候，张婶没来，陆泽野还在。 她还没动，他就已经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我送你回家？”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这种关键时候，你这未来的大学生，我可要保护好了。” 沈孟妍没忍住笑：“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啊，要是我成绩很差呢？”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最后，他摇头：“我没想过，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很好。”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事情。” 沈孟妍突然觉得心口猛地一跳。 就连沈父沈母都说，不要求她考出什么特别好的成绩，尽力就好。 也只有陆泽野说相信她。 她又想起以前，最开始的时候，她跟陆泽野，并不生分。 刚到青山村的时候，她经常被欺负，也经常被那群人厌狗嫌的小孩子推出来背锅。 刘家的人嘴里说着相信她，却还是要她跟别人道歉。 也只有他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相信她，还帮她暗地里反击回去。 事后，他会找没人的时候给她吃山上摘的果子，告诉她哭没有用。 后来她能叉着腰跟婶子们吵架，他功不可没。 只是再长大一些，他就主动疏远了她，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渐渐疏离。 想到这，她鬼使神差地点头：“那好，你送我回家，不过，你不用在这里站岗了吗？” “不用，已经换班了。” 陆泽野抬腿，主动走在了街道外侧。 跟她隔着一臂的距离。 沈孟妍看着他，心里渐渐升起她之前从未想过的念头。 第25章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抿了抿嘴唇，到底没有直接问出来。 考试的地方距离军区大院只有一条街，十几分钟的路程。 大院门口，沈孟妍忍不住问了一句：“泽野哥明天还会来吗？” 陆泽野微微一怔，语气里带上了掩饰不了的笑意：“来。” 她顿时笑起来：“好，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等他点头，她才转身进了大院。 第二天陆泽野果然如他所说，在沈孟妍考试完之后，出来总是能一眼就看见他。 他又一次送她回家。 “今天考得怎么样？”他问。 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了。 沈孟妍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还行，考之前填志愿的时候老师帮我斟酌着填了几个，也不知道能被哪所学校录取。” “还是要看最后的成绩吧，也不是我说能上就能上的。” “不过，我觉得这次的题目没我想象中的难，我应该还是能上个好大学的吧。” 哪怕是沈父用自己的人脉给她找来了最好的老师，但她确实很多年没有接触过课本，又只有一年的时间，她能考上就已经很不错了。 陆泽野无意识地捻着手指：“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孟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的第一志愿是医学院。” 这辈子，她已经圆了上辈子没能继续学习的遗憾。 她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愿望，圆了自己的那些遗憾，她就想好好的待在父母身边。 毕竟上辈子，因为刘安邦，她跟父母之间的隔阂始终存在。 而学医，是沈父支持她的。 陆泽野笑了笑：“挺好的，以后你一定会是个好医生。” 沈孟妍点头：“嗯。” 没多久，军区大院就到了。 但沈孟妍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夏曼姗。 夏曼姗最近应该过得不错，脸颊上的肉都多了。 但身体能轻易养好，精神却不行。 她的眼神里，依旧带着些黯然。 看见沈孟妍和陆泽野，她露出笑容：“孟妍。” 陆泽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合适再待在这里，说了声就离开了。 沈孟妍问：“嫂子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话就进去说吧。” 夏曼姗摇头：“不用了，安邦对这个孩子看得紧，我在家里待得有些闷，这不，趁他出差，我就想多出来走走。” “正好是高考的好日子，我虽然进不去考场，也想过来看看，就当是过过眼瘾。” “顺便，也想过来祝贺你，希望你能考一个好成绩。” 沈孟妍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夏曼姗又道：“其实刚来北京看见你的时候，我对你又羡慕又恨。” “羡慕你过得这么好，明媚得像春天绽开的花。” “恨你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我跟安邦结婚，这样，我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在一个我曾经看不起的人面前，有自惭形秽的想法。” 沈孟妍没有出声。 上辈子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怀孕的人经常会多想，情绪波动也会更大。 夏曼姗天天待在家里，现在有很多话想说也是正常。 就见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时我确实有过很多不甘的想法，但有了孩子之后，我又释怀了。” 第26章 她笑了笑：“跟安邦的生活让我很不快乐，是孩子让我重新有了指望。” “我想，其实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就这么过下去也行。” 沈孟妍只觉得心头被压了块石头，有些闷闷地难受。 不等她开口，夏曼姗又道：“这些话说出来我心里也舒服多了。” “职工宿舍虽然也有不少婶子陪我说话，但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说了。”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亲近，但我就是有种感觉，你是能理解我的。”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就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孟妍就这么看着她离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相比以前那个有些清高，脑子里都是风花雪月的夏曼姗，她现在柔和了，一点棱角也看不出来了。 这场雪连着下了四五天。 雪停的那个上午，刘安邦突然找了过来。 彼时，沈孟妍正在给父母展示她刚学的钢琴。 这钢琴还是沈父花了大价钱从上海弄回来的。 屋子里暖烘烘的，刘安邦一进门，目光就先落在了沈孟妍的身上。 他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沈叔，婶子，我今天过来是想要孟妍跟我回一趟青山村，我刚收到电报，我爸生病了，想让孟妍回去看看。” 沈父倒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沈孟妍：“孟妍，你是怎么想的？” 到底是养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现在刘父生病了，她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 所以她点头：“我回去一趟。” 沈母直接起身，柔声道：“妈跟你一起收拾几件衣服。” 说着，就拉着沈孟妍进了她的房间。 沈母不放心地嘱咐她：“妈知道你懂事，做事也都有分寸不会让我们担心，但是还是要提醒你，出门在外还是要多留一些心眼，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沈孟妍挽着她的手臂撒娇：“我知道的，妈。” 沈母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虽然刘家父母有些心眼，但是你该花的钱就花，别跟他们闹矛盾，那毕竟是他们的地盘，有时候忍让一些也没什么。” “好，我都记住了，妈，你就放心吧。” 沈母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遍，才放她出了门。 客厅里，刘安邦站在原地，打量着房子的布局，眼神复杂。 沈父开口：“孟妍，我安排了人，直接送你们到青山村。” 沈孟妍点头：“好，谢谢爸爸。” 她知道，这是沈父担心自己，安排了人保护她呢。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陆泽野。 陆泽野帮她打开车门，挑眉笑道：“很震惊吗？” 确实很震惊。 沈孟妍原本还以为沈父会安排一个下属陪她走这一趟。 陆泽野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藤编箱子：“我也挺意外的，不过相比起其他人，我对青山村更熟悉，这个任务交给我也正常。” 刘安邦站在沈孟妍身后，想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插入他们之间的话题。 他觉得，跟上次见面相比，两人的关系似乎近了很多。 他本该不在意，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第27章 沈孟妍已经坐进了车里。 就在刘安邦想跟着坐后座的时候，她开了口：“哥你就坐前面吧，待会儿接了嫂子让她跟我一起坐后面，她怀了孕，后面宽敞一些。” 刘安邦动作一顿，沉默地坐在了副驾驶。 接上夏曼姗之后，车子就朝城外开了出去。 明明车内有四个人，可一路上都安静得可怕。 沈孟妍觉得有些无聊，开始找话题跟陆泽野说话：“泽野哥，你来送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已经是后半段路，陆泽野跟刘安邦换了位置，由刘安邦开车。 陆泽野从副驾驶回过头来：“当然不会，沈伯父开口，局长二话不说就批准了，陪你回家可比天天巡逻要轻松多了。” 沈孟妍又问了一些他巡逻时的事情打发时间。 最后，夏曼姗也被吸引加入了话题，只有刘安邦，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 到青山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刘家没人，问了村里人才知道，刘父现在还住在县里的医院。 一行人只好又赶去了医院。 病房里，刘父躺在病床上没有醒，刘母就坐在旁边，无声地抹着眼泪。 沈孟妍进来的时候，刘母直接冲上来，抓着她的手不放。 “孟妍，你终于回来了，你爸晚上出门的时候从田埂上摔了下去，到现在还没醒啊，医生说什么是脑出血，已经治不了了，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老头子送去北京，我们去北京治！” 沈孟妍看向病床上的刘父。 不过几天，他就已经消瘦了许多。 她问：“当时爸摔了的时候，是不是直接把他扶起来了？” 刘母啊了一声，不确定地道：“是啊，不，不行吗？” 她叹了口气：“妈，爸年纪大了，摔倒了之后不能随便移动他的，这只会让他更加严重，现在又耽误了这么些天，送去北京也晚了。” 至于为什么会更严重，她没有过多的解释。 毕竟脑溢血解释以来也有些麻烦。 刘母一听没救了，顿时天都塌了，登时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沈孟妍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刘安邦，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她不喜欢他的眼神。 “你先陪着妈，我再去找医生问问。” 刘安邦点头。 沈孟妍赶紧出了病房，逃离了他的视线。 陆泽野跟了出来，声音有些沉：“尽人事听天命，你也别太难过。” 沈孟妍点头：“嗯，我没事。” 她就是觉得世事无常，有些唏嘘。 毕竟上辈子她尽心伺候公婆，后来更是将他们接到了北京，根本就没有出现这样的事情。 沈孟妍找了主治医生，得到的答案也差不多。 以刘父的情况，只能保守治疗，能撑多久是多久。 如果要去北京的话也希望渺茫，更不用说路上还要花时间，没有人敢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了笑容。 可他们只能接受事实。 夏曼姗怀着孕，又舟车劳顿，早就累了。 沈孟妍干脆在医院附近了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用来休息。 这一天晚上，她留下来守着。 第28章 半夜的时候，陆泽野来了。 沈孟妍不赞同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开车那么累，你应该好好休息。” 他只是笑了笑，拉了把凳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得看好了。” 沈孟妍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生气了？应该不至于吧。” 他轻声说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饭盒：“借老乡家里的灶我贴了几个饼子，我想着你肯定饿了。” 他打开饭盒的盖，霸道的香味瞬间就飘了出来。 沈孟妍咬了一口：“居然还挺好吃的。” 陆泽野就看着她笑，昏暗的灯光下，他眼中的情愫特别明显。 沈孟妍被他看得有些臊。 她低下头，用啃饼子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局促。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沈孟妍安静地吃了一个饼子，将饭盒推了回去：“我吃饱了，剩下的你自己吃吧。” “好。” 沈孟妍忍不住扭头看他。 他并没有因为在她的面前就收敛自己的动作，只两三口就将剩下的饼子吃了个干净。 胃口真好啊，她心里暗暗道。 之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沈孟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而她，正靠在陆泽野的身上。 她赶紧坐直了身体。 他似乎并没有睡，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抱歉，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沈孟妍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脸也有要烧起来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干脆扭过了脸。 好一会儿，她的心跳才平缓下来。 这样的反应她清楚是因为什么。 她不由得又回忆起从小到大自己跟陆泽野相处的记忆。 他好像总是在默默关注着她，尽他的能力帮助她，却从来不要求她回应什么。 沈孟妍撑着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陆泽野，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泽野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孟妍鼓了鼓脸颊，没接话。 他又道：“是，我喜欢你。” “你或许不知道，当初你从河上游漂下来，是我下水救了你，但我家里没有女性长辈，就让刘安邦把你带回了刘家。” “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他的童养媳，不过看上去你好像挺喜欢他的，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现在他结了婚，你对他似乎也没有那种感情，我想，我应该还是有点机会的吧？” 沈孟妍没想到当时是这样的情况。 如果她没有被带回刘家，那她上辈子也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但现在做什么假设，都没什么用。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当然有啊。” 陆泽野完全愣住。 “孟妍，你的意思是……” 可还不等他说完，刘安邦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来守着，你们去休息。” 沈孟妍总感觉他的眼神更加阴沉了。 但她也没管，直接走出了病房。 直到在招待所分开的时候，沈孟妍趁着没人，大胆地抓住了陆泽野的手掌：“陆泽野，我们试试吧。” 她不觉得经历过刘安邦的伤害之后，她就要因此不相信所有的男人了。 她觉得陆泽野就挺好的。 第29章 陆泽野几次张嘴，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收紧了自己的手掌：“好，但我不是试试，我想跟你结婚。” 沈孟妍又想起上辈子，她跟刘安邦结了婚之后，直到离开青山村，陆泽野也一直没有说对象。 后来，她也没有再听说过他的消息。 她忍不住问：“你说你喜欢我很久了，那当初要是我跟刘安邦结婚了，你会怎么办？” 陆泽野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我不会去打扰你。” 所以，他这辈子来北京，就是为了她。 想通这件事情，沈孟妍觉得眼眶有些热。 她胡乱地点了下头：“嗯，那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逃一般推开招待所房间的门，快速进门又将门关上了。 自从这次说开之后，陆泽野对她的事情更加上心了，准确来说，是他的关心全部都落到了实处。 师出有名了，他抢着给她倒热水，出去一次，看见什么漂亮的，通通要带回来送给她。 他们这种关系的变化，旁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刘母和夏曼姗倒没表现出什么来。 唯独刘安邦，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沈孟妍，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不说。 他不开口，沈孟妍也当他不存在。 一个月之后，刘父还是走了。 处理好后事，几人就启程返回北京。 夏曼姗再怎么不愿意，可刘家只剩下刘母一个人，总不好把她留在青山村。 最后，刘母也跟着来了北京，住进了刘安邦单位分配的房子。 沈孟妍的录取通知书也发放了，她被医学院录取了。 刘母来沈家找过几次，想要沈家拉扯刘安邦一把的意图很明显。 这件事情沈父没让沈孟妍处理，而是私底下见了刘安邦一次。 也不知道沈父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刘家的人没再上门来过。 两家就像是突然没有了联系一样。 一切都在朝着好方向发展。 新年也快要到了。 这天，沈孟妍跟陆泽野去看了电影。 电影结束之后，他照常送她回家。 要分开的时候，沈孟妍忍不住开口问他：“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兴致不高。” 他叹了口气：“你跟刘家疏远了关系当然不清楚，夏曼姗在家跟婶子吵起来了，这一次吵得很厉害，还动了手，夏曼姗被婶子推了一把，撞在桌子上流产了。” 沈孟妍一怔。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默了一瞬：“泽野，明天陪我去看看她吧。” 陆泽野没有拒绝。 第二天沈孟妍就提着红糖和麦乳精，跟陆泽野来了医院。 病房里，夏曼姗坐在床上，双眼有些无神。 旁边的床位围着不少人，显得她孤零零的。 沈孟妍记得夏曼姗曾经是怎么期待她这个孩子的。 她走过去坐下，没有再叫她嫂子：“夏曼姗，你怎么样？” 没想到，夏曼姗直接两行清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沈孟妍于心不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报纸：“你看看这个。” “今天的高考，文科状元是一个姓刘的女同志，她之前也是下乡的知青。” 第30章 夏曼姗顿了一下，接过报纸，将上面有关的报道看了好几遍。 沈孟妍就这么安静地等着她的反应。 夏曼姗看了很久很久，眼泪止住了。 她抬头：“刘安邦的妈说我是扫把星，只会拖刘安邦后腿，要是当初刘安邦娶的是你，他现在已经当上大官了，我气不过，才跟她吵起来的。” “这一切，大概就是当初我为了逃避下地干活而嫁给刘安邦的惩罚吧。” 她抓着报纸的手用力了几分：“我想好了，我要跟刘安邦离婚。” 她的严重重新有了火光：“不管是在北京找个厂子待着还是回家，我都不想再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我错过了这次高考，但我还有机会的，我还可以去上夜校。” “孟妍，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知道以后要怎么走了。” 沈孟妍点头，没有多说，直接起身跟陆泽野离开了。 除夕这天，陆泽野提着礼物，要跟沈孟妍回家，跟以前不一样的是，是以对象的身份。 沈孟妍见他表情有些紧张，有心分散他的注意：“哎，也不知道夏曼姗有没有成功离婚。” 因为同在公安局上班，陆泽野跟刘安邦是住在同一栋楼的。 他无意识地皱了下眉：“暂时还没有。” “邻里都知道夏曼姗是怎么流产的，都说婶子是恶婆婆，刘安邦本来就觉得没面子，他要是真答应离婚了，还不知道别人怎么传他呢。” “不过听说夏曼姗联系了她爸，应该这两天就要到北京了。” “夏曼姗虽然跟家里闹得不太愉快，但是毕竟是亲生女儿，她爸肯定会帮她的。” “至于婶子，她倒是觉得刘安邦离婚没什么问题，还扬言离了夏曼姗，刘安邦能找到更好的媳妇，这几天到处打听有没有家世好的清白姑娘呢。” 沈孟妍怎么也没想到，刘母竟也会变成如今这样。 大概是上辈子她也从来没有认清过刘母吧？ 陆泽野深吸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我就想，要是刘母的底气能分给我一点就好了，这样我跟你回家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其实他没有跟沈孟妍说过，他刚来北京还没咋见过她呢，沈父就私底下见过他一次。 大概是沈父调查过她在青山村的这些年过得如何，而他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眼光毒辣。 陆泽野见他的第一句话，他就挑明了陆泽野对沈孟妍的心思。 陆泽野也没有扭捏，直接承认了。 他能感觉得出来，沈父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了，毕竟沈父给了一句“比刘安邦那小子好”的评价。 可尽管如此，他该紧张还是紧张。 沈孟妍被逗乐：“那可不行，你就是因为踏踏实实的我才喜欢啊？” 陆泽野羞恼地咳了一声。 沈孟妍又拍了下他的手臂：“别担心，我喜欢的，我爸妈不会反对的，他们只希望我能开心幸福就好了。” 说话间，沈家已经到了。 陆泽野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郑重道：“我知道，孟妍，我会让你幸福快乐的。” 沈孟妍难得扭捏。 她故意板下脸，将他推进门：“好了好了，快进去吧。” 屋内的灯光从门口洒出来，照得台阶上都是一片温暖的光。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