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庆棠: 我们的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得益于在中芭工作的邻居张金海老师夫妇的引荐,我有幸结识了刘庆棠老师,并开启了一段长达二十余年的深厚交往。在我们少年时期,他是我们的偶像,他塑造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党代表洪长青的形象,对我们这一代人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前半期,他曾担任国家文化部副部长的重要职务。然而,自1976年起,他被视为“四人帮”的核心成员,被囚禁于秦城监狱多年。幸运的是,1984年,他因病获得假释,重返自由之身。 他热衷于交谈,在闲聊中提及了许多往事。我在1998年7月15日、2001年1月31日对他进行了详尽的口述记录。如今,我依据这些原始记录进行整理,以成此文。刘庆棠老师不幸于2010年夏季离世,带走了他一生中的无尽叹息。他曾有过撰写回忆录的打算,然而,命运不允,未能来得及对自己一生的艺术成就与政治经历做出深刻的总结。此次整理的口述稿件,仅从他的个人视角出发,描述了他亲历和所知的若干事件,其中不免带有历史苦涩的印记和一定的片面性。 姚文元留山羊胡 我与姚文元的首次相遇发生在1968年,那是在一次样板戏剧团的盛大集会上。 八十年代初,随着秦城监狱专案逐步接近尾声,一批批人员相继离场,人数渐渐减少。于是,我们这几个人的安排便转为一同观看电视。观看之时,彼此的相伴均有安排。我与迟群、王洪文三人一同观看了数月之久,而姚文元突然加入,我们对此都毫无心理准备。他首次到来时,已蓄起胡须,山羊胡甚至垂至胸前,头发也已剃光,与我们打招呼时,显得比以往开朗热情,乐于畅谈,他说:“你们都在这里,都在这里……”、“今天我们聚在一起观看,人多热闹些……” 工作年代他的话很少,让他讲才讲,不会主动讲话,是个挺闷的人。他在台上时很少开玩笑,在公开场合显得拘束。开会时要是周总理、江青在场,都要特意提醒一句:“文元同志,请您发表一下意见……”他方才愿意发表几句。 我惊奇地问他:“怎么留起胡子?”他说:“嗯,留胡子看起来更有成熟感……”话音未落,他便开怀大笑,整个人显得格外开朗。观看电视时,他总会自发发表见解。我记得他曾评价过女歌手王静的演唱风格,还提到过中央广播乐团的殷秀梅,这个乐团曾由姚文元领导,他对该团的演员颇为熟悉。 日前电视节目中播放了殷秀梅的独唱,他随即评论道:“在众多女高音中,殷秀梅堪称佼佼者,其声音的表达力和情感的传达都十分出色……”他询问我们的看法,我回应道:“确实如此,她将美声唱法与民族唱法巧妙融合,过去在演绎革命歌曲时,并未完全依赖美声技巧……”王洪文与迟群在一旁补充道:“诸位在专业领域颇有造诣,对于专业评论我们只是旁听者,知识储备有限,只能旁观而矣……” 姚文元昔日性格内敛,喜于静心阅读。据我观察,自他抵达秦城后,其性情似乎有所转变。记得有一次,在观看电视节目时,我好奇地询问他近况如何,他回答道:“继续阅读,偶尔也写些文字……”后来,在监狱中结识的一位狱友(即看守)透露给我,姚文元曾撰写了一部关于哲学的书籍草稿,内容涉及辩证法,并有意寻求出版。 我那时正值四十二岁,而他已经四十七八岁,外表上似乎显得有些苍老,然而他的体魄依旧健硕。他常常劝我:“得多锻炼啊……”我回应道:“我每天都会锻炼……”他自嘲地说:“我也是啊……”他好奇地问我:“你觉得我看起来怎样?是不是显得更老了一些?”我笑着回答:“确实,你显得更成熟了。”他的笑声“咯咯”响起,而过去他并不常笑,总是很严肃。现在他也会开怀大笑,有时甚至笑声格外响亮。迟群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逗得他开心。 王洪文想骂就骂 起初,我与公安部赵姓副部长一同观赏电视节目。此君乃井冈山时期的老红军战士,昔日曾任成都军区副政委。谈及个人经历,他语气坚定地说:“我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懊悔,是毛主席亲自召唤我至公安部。” 自那以后,我与王洪文、迟群一同观看电视,这一习惯持续了整整两年。客厅内摆放着两排沙发,一长一短,我们特意让王洪文坐在前排,他却执意选择后排,理由是后排更便于发表意见。同样,我们各自的护卫也坐在后排,尽管他们都是年轻人,但他们深知我们不会发生意外,因此他们多在门外嬉戏,直至电视节目结束,才陪伴我们一同返回。我们通常从晚上七点钟开始观看,直至节目告罄。其间,我们热议电视剧和文艺节目,不时评论哪位演员出色,哪部剧作引人入胜。 近期,一位年约五十五岁的老广神秘加入,并未透露姓名。据小兵们所言,此人曾是总参情报部门的一员,却因背叛了某关键地下组织而被指控,故此被召回开会时被软禁,并判处死刑,缓期执行。我和迟群心中都明了,他意图混入我们之中,刺探情报,以期立功减刑。小兵们提醒我们:“你们要警惕,他并无善意……”我们回应:“这点我们自然是明白的……”我们深知他如同眼中钉,便商议着如何将他驱逐出圈。 询问他的姓名与所属单位,他却缄口不言,这让我们勃然大怒。恰在此时,王洪文现身,他与我们关系融洽,谈笑风生。老广见状,向我们发问,我们却并未直接作答,对他心生戒备。 王洪文后来变得无所畏惧,直言不讳。在1984年国庆阅兵当晚,我们观看了盛况,翌日监狱方再次征询意见,我们纷纷表示:“意犹未尽,还想再看。”王洪文附和道:“没错,我们还想再看。”负责审查的监狱人员希望我们能观看以收集反馈,便承诺:“没问题,明天将继续播放,进行重播。”结果次日白天,我们俩人又观看了阅兵式。王洪文对一些内容进行了评论,对邓小平等领导进行了讽刺。当时屋内人众。有人问我:“刘老,看了这么盛大的阅兵,有何感想?”我并未多言。 王洪文曾与我们一同前往那些菜地,边散步边锻炼身体。途中,他突然不慎跌倒,我和迟群急忙上前欲搀扶,却未能成功。卫兵阻止了我们,提醒我:“刘老,他已多次如此,你们切勿轻易扶他。若扶他,需十分钟后方能恢复;若不扶,五分钟便好转。”于是,我们坐在一旁静观其变,果然五分钟后,他手脚开始活动。卫兵上前将他扶起,拍去身上的尘土,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约两三分钟后,他试图站立,我们与卫兵搀扶他走了一圈,他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主动询问:“庆棠,我刚才是不是病发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从你们的神态和我的身上尘土,我意识到自己又发病了……”他透露,自己已摔倒过一二十次,医生诊断是植物性神经紊乱,脸部也因此摔伤过几次。 他轻声向我透露:“之前我曾在一周内两次不慎跌倒,但自从大家聚在一起,心情变得愉悦,摔跤的次数也相应减少,如今半个月才发生一次。” 王洪文昔日的身体状况堪称强健,茅台酒更是能畅饮两瓶,其酒量与周总理不相上下。犹记得当年在“文革”时期,我们曾在京西宾馆召开会议,会议间隙,众人齐聚一堂,于我处稍作休息,准备了一些酒水与花生米。正当我们畅谈之际,许世友司令忽然来访,他一踏入屋内便言:“我便知道诸位必有佳酿,不妨来一杯……”兴致盎然之时,他与王洪文及我们几位纷纷比试腕力,真是个风趣的人物。 随后,迟群因病率先离开了秦城。国庆阅兵仪式结束后,我又被诊断出患有肝炎,需入院治疗,因而只剩下王洪文孤身一人。关于他此后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但可以推测,他的心情恐怕并不会愉悦。 王洪文是想骂就骂,其实他谈论政治很少。姚文元与王的性格不一样,做事说话有分寸,我没有听见他与人吵架。迟群和我从来不乱说话,要经过思索才说一些。迟群和谢静宜是毛泽东身边的人,了解的事多,说话更谨慎稳当。 不说话的张春桥 张春桥此后鲜少发言,无论是赞誉之声还是非议之词,皆不置一词,寻常人难以达到如此境界。他在秦城身患膀胱癌,特地邀请了原周总理的治疗组,由吴阶平等六位专家为其诊治,手术最终顺利进行。我有幸在秦城偶遇他,只见他头顶光亮,身形略显丰腴。 我迁至公安部直属的复兴医院居住,刘医生向我透露,隔壁病房的病患是张春桥。即便公安部部长亲自来访,张春桥仍专注于阅读报纸,不予理会。部长关切地询问:“张春桥,你的身体状况如何?”但张春桥并未回应。部长再次开口,询问张春桥是否对有什么不满之处,希望他能提出。然而,张春桥依旧沉默。旁人急切地提醒:“张春桥,部长在跟你说话,你应该回答,这是基本的礼貌……”但张春桥依然保持沉默。部长无奈地表示:“那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下次有机会再详细讨论……” 然而,部长尚未走出房门,张春桥便与医生们交谈,言辞间尽显礼貌。 据我所见,昔日张春桥在职场中确是寡言少语,他人发言时,他总是耐心倾听,直至最后才发表自己的见解。江青以及上海那群人对他都颇为敬服,皆以他为尊。不妨打个比方,若是张春桥指示向东行,即便先前主张西行的江青,也只得顺应风向,转向东方。 在毛主席病情加重之际,他曾表达出想要观赏电影的愿望,并明确提出了“三看三不看”的挑选标准。这一重任便落在了我的肩上,与广东省委书记韦国清、香港港澳工委的梁某某共同承担。我们向香港邵氏电影公司借阅了五百部中外电影。我提前对片名及内容进行了严格审查,随后拨通了张耀祠、张玉凤、毛远新的电话,指示他们派人前往发行公司取回影片。 1977、1978年批判我时,提及这件事,就说我是巴结江青、张春桥,好像特意要给张春桥看电影,上纲上线很高。我说,你们冤枉张春桥,他爱看报纸,就是不愿意看电影。每逢节日上映新片前,我要打好几次催促电话,让他赶快审查,说:“‘五一’节即将到来,若再不审查,拷贝的印制将无法及时完成。”他这才答应:“明天一早就会处理……”在审片过程中,他的意见并不多,常常是:“同意你们的审查意见,非常好……”偶尔,他也会对某些细节提出修改意见,而江青和姚文元在这方面的意见则更为频繁。 政治体制存在不足,束缚了人们的自由,此类限制被延续得过长,执行得过于严苛。若审查电影出现失误,又有谁敢承担相应的责任呢?人人自危,恐惧承担后果。 我曾听闻张春桥先生提及,他对电影并无太多兴趣,更偏爱阅读书籍与报纸。他每日必读香港数家颇具影响力的报纸,此已成为他的日常习惯。 张春桥与邓拓曾同在《晋察冀日报》并肩作战,张春桥曾是邓拓的得力副手。在1965年底批《海瑞罢官》的前夕,张春桥悄悄地给邓拓透露了消息。1976年11月和12月间,尽管邓拓和“三家村”尚未得到平反,《人民日报》还是刊发了针对张春桥的批判长文,其中提到了张春桥向邓拓报信的事情,并一同谴责了两人。那时,我们被囚禁在西直门国务院第二招待所,阅读了那篇报纸。那一段文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的突然出现,让我始料未及。我反复思忖此事,认为张春桥与邓拓之间存在某种私人关系,在大风浪即将到来之际,张春桥冒着风险通风报信,只是希望他的老领导邓拓能够做好思想准备,保持冷静。 江青与文艺二三事 我曾目睹江青与周总理发生激烈争执,双方争执得面红耳赤。江青曾向我们坦言:“我从未真正反对过周总理,只是我们偶尔在意见上有所分歧……”在我们看来,她对总理怀有深深的敬意。我们还听闻,在延安时期,周总理曾积极支持江青与毛主席的婚姻。 出席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国务院会议时,享用工作午餐无需提供粮票。然而,若是在钓鱼台举行会议,江青便要求我们支付费用并出示粮票,严禁侵占国家资源。即便身为长辈,她亦是亲自履行此规定,态度极为严肃认真。 京剧界资深演员裘盛戎曾向一名收入微薄的青年伸出援手,借款数额逐渐累积。得知此事后,江青对此表示深切忧虑,她敦促裘盛戎亲自偿还这笔借款。 当时京剧名师李少春境遇不好,江青有意让他去当教员,有改善、保护之意。有一次李少春遇见我,就问:“让我当教员,你知道吗?”我说:“江青同志同意你去……”他怕此事是假的。但江青对此事很认真,一直惦记着。有一回李少春病了,精神方面压力大,有点失忆。开会时,江青问:“李少春同志的身体状况如何?”浩亮回答:“现在情况有所好转,记忆也恢复了一些。”我将李少春向我表达的不安转告江青,并表示:“他担心这是假消息,一旦前往可能遭遇不测……”江青听闻后情绪激动,深情地说:“你与他的关系密切,要多做工作,这对他的病情大有裨益。”于是,我们一同前往,给予他多方面的鼓励和支持。 不久,李少春病情恶化,被送至积水潭医院治疗。我将这一情况告知江青,她回应道:“你何时能前往?务必今日就去,我让你代表我探望他,并询问一下治疗上是否需要协助?”我们于当天下午抵达医院,李少春的爱人侯玉兰正守候在那里。李少春已临近生命的尽头,我紧握着他的手,他睁开双眼见到我,我轻声传达了江青的问候。他在生命的最后三天里,尽管处于弥留状态,但医生告诉我,他仍有下意识的反应,保持着某种直觉。 裘盛戎等名师由于历史原因有抽大烟的习惯,文革中被迫停了,受不了。裘有一天直接告诉江青,请求帮助。江青酌情同意,建议由医生控制,少量饮用,让他上台演出,同时慢慢戒掉。她说:“这是旧社会遗留的恶习,应当劝导他改正。他是国家的瑰宝,理应得到妥善的保护。” 运动前江青曾对八一厂导演严寄洲的影片提了修改意见,严寄洲没改动。江青就批评他固执己见,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结果运动中江青的话被用上,整得他很苦。江青认为这样处理不好。1974年我管电影,江青找我:“庆裳,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严寄洲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言辞恳切,表达了他多年未工作的渴望,以及心中的苦闷。在文革期间,他被无情地打击,有人利用我的随意之词对他进行了极大的折磨,现在他正处于困境之中。你能否前往八一厂一趟,不要提及我的名字,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请你为他说几句好话,让他能够重返工作岗位,因为他完全具备这样的能力。请你代我美言几句,明天务必去一趟,事后给我回电告知情况,如果事情不顺利,我会再为你提供帮助。” 我赴八一电影制片厂参加座谈会,到场的有演员王心刚、张勇手、李炎,以及总政的陈亚丁等。在了解八一厂的创作动态时,我趁机询问了:“严寄洲同志近况如何?”陈亚丁回应道:“他面临群众压力巨大,情绪略显低落,正处于边缘状态。”我继续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得到的答复是良好。我表示:“事物总有正反两面,严寄洲同志虽有失误,但也为电影事业作出过贡献。长期闲置,对八一厂来说是一大损失。他身体强健,理应早日重返工作岗位。你们觉得是否有困难?”陈亚丁对此表示惊讶,也意识到这并非我个人的观点。事后,王心刚告诉我,他已经将我的建议转达给了严寄洲,严寄洲感动落泪,表示愿意重新贡献力量。次日,严寄洲便恢复了工作。 1977年,严寄洲在报章上发表了长篇檄文,揭露了江青如何对他进行迫害。阅读之余,我心中不禁想,实际上,江青对他的导演工作确曾有所过问,且在其能力范围内尽力给予关注。 毛主席冲江青发雷霆大火 江青性情易怒,怒火确实相当猛烈,然而若是发泄不当,她便会自我反省。不久前,我在甘家口路上偶遇了昔日服务于钓鱼台17楼江青处的工作人员,我们闲谈之际,她告诉我,江青常因事而怒,遇难题时尤为焦躁,其怒气更是猛烈。然而,她有时会在数日后反省自身,承认脾气不佳,并恳请他人谅解。 记得有一次开会,江青说:“听别人说,某某有问题。”我就向她解释,认为不是那么回事,她听了大怒,说:“你怎么还保护他?”江青就是说他有五一六嫌疑,她气呼呼地问我:“你能保证他没有问题吗?”我回答:“我有八成把握。”随后,我将收集到的调查资料呈给她,她这才平息怒气,并表示:“我批评错了,大家不要怪我,我性子急躁,并非有意冤枉你们。你们要能承受批评,毛主席批评我,就等同于直接责骂我。我犯了错误,主席在电话里斥责我是不对的。” 从“毛主席批评”话题扯起,她就在那时给我们讲了这么一段故事。1970年庐山会议后,林彪、叶群到处探风,到钓鱼台请江青照相,江青不想照,就借口说拍摄机器收起来,不使用了。林彪、叶群从钓鱼台走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江青向毛主席电话报告,说几点几分林彪离开,毛主席五分钟内不言语,突然间大发雷霆地说:“你混账,你糊涂,你坏了大事,你知不知道团结林彪,分化陈伯达,你为什么不请示,一贯无组织无纪律……”江青吓坏了,拿着电话筒连喘气都不敢出,小声问:“主席,怎么改正?”毛主席说:“今天下午你拿相机、灯,到林彪那里承认错误,让他感觉你可信,请求给他拍照……”江青迅速带着器材赶到林彪住处,向林彪承认错误,林彪很高兴,说:“这算什么错误……”从而诞生了那张著名的林彪学习毛选的照片。我记得1973年召开十大时,在分组讨论创作时,江青再次提起这段往事,毛主席沉默五分钟后的突然发怒,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才真正领悟到高层政治斗争的复杂性。 江青是内行,懂戏。看了戏后她会有所准备,拿着提纲提意见,说:“昨晚一夜没睡好,想戏的问题,主要的应肯定,但也必须做较大的修改,我提几条请你们考虑……”或者说:“我对舞剧所知甚少,仅略懂其中共性,你们自行研究吧……”在《红色娘子军》中,“常青指路”这一幕戏正是在江青的悉心指导下进行排练的。常青出场时的动作,正是我和扮演通信员的小彭共同编排而成。 白淑湘,曾主演《红色娘子军》,其能否继续从事演艺事业,在当年成为了一个敏感的政治议题。她的父亲曾是国民党少将特务,涉嫌参与暗杀闻一多的行动,解放后于沈阳遭到镇压。尽管白淑湘对父亲有过怀念之词,这在情感上也是人之常情。军代表曾揭露她反对现代戏,质疑拳头动作是否构成艺术,一旦运动兴起,便被上纲上线。江青将她派往干校劳动,负责养猪,生活条件极为艰苦。 我提出让白淑湘回来演戏,江青一开始说:“她在《红色娘子军》中的表现未能达标。”稍后,她又询问:“她的状态如何?”我回应,她表现良好,即使在干校也持续努力训练。江青对我提出批评,称我总是在偏袒某些人。我辩解道:“她的个人进步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剧团也需要她。”接着,我提及:“您不是说她有功吗?”最终,江青同意了:“那我们就让她回来吧。” 江青强调,艺术创新至关重要,若戏剧内容一成不变,便难以焕发生机。在文革前夕,她曾秘密展开调查,深入了解旧京剧的演出状况,例如对谭元寿的演出进行了细致考察,并统计了观众数量,进行了一番详尽的计算。毋庸置疑,江青创作样板戏背后有着明确的政治意图,旨在为文革营造舆论氛围。 在八十年代,我有幸在秦城偶遇了江青。秦城内设有四个宽敞的院子,各院间的放风时间各异,使得囚禁其中的人们平日里难得一见。某日,我在走廊上与她不期而遇,她注视着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然而我们并未交谈,只是各自继续前行。那时的她已显露出岁月的痕迹,步履蹒跚,反应也显得迟钝。我推测,或许是监狱方对时间的掌控出现了误差,加之她行走的缓慢,这才导致我们有了这样偶然的相遇。粗略计算,像这样意外相逢的经历,至少发生了两次。 心情郁闷的迟群 秦城划分为数个监区,每区的庭院宽敞,栽种着各类果树,空气清新宜人。我们得以在自己的院落中悠然跑步。那时的季节,常可见到黄永胜的身影。彼时,他的身体状况已然不佳,常倚靠一把椅子,行走一圈后便坐下稍歇。我们虽曾相识,但在此刻,只能以点头示意,无言以对。 在秦城里面,我知道戚本禹好打架,经常与公安人员吵。我们说过:“那头不安静。”后来听说戚要出去了,他说过这样意思的话:“等到年底,便可返乡,将在上海图书馆担任历史组的副组长……” 我跟迟群在一起的时间较长,俩人能聊得来。监狱负责人有一次问我们,是否希望种一点地?我说:“愿意。”这只是象征性的劳动锻炼,我和迟群两人都是农家出身,对种地感兴趣。我们就要了三小块地,大约有三十多平方米,一块种西红柿,一块种花生,另一块种白薯。我们挖地浇水浇粪,两个卫兵也帮我们干,干得也挺多,他们在部队里都是连级干部,大都是连长、指导员,二十七八岁。收获的东西归我们,西红柿随便吃,打上水井的水洗了就吃,卫兵却不敢吃。我们说:“一起流汗,一起享用,味道一定不错……”但他们坚持:“真的不能吃,否则会受到批评……”最终,我们多出的西红柿被送到了食堂。至于花生,则由食堂炒制。自种自食,这也算是一种排解忧愁的方法。 迟群与爱人复合之后,我造访了他的家。他的爱人总是抱怨个不停,诉说跟随迟群所受的磨难和经历的艰辛。唉,此类言语又有何益?心中不免烦闷,我和迟群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感慨。我们坐下来交谈,我竭力劝他放宽心胸,尽量看开些。 在那一年的某个时刻,迟群有机会通过工龄买断那间公家分配的住所。然而,由于爱人的工龄记录缺失,组织未能核实其资格,导致他无法享受这一优惠政策。若能找回档案,购买这套房子的费用将可减少数万元。鉴于当时他的经济条件不佳,这笔节省下来的钱对他至关重要。他曾任职的各个单位相互推诿责任,他不得不奔波于八三四一部队、教育部和清华大学,却始终未能找到他的档案。他曾对组织表示,自己在战争年代伴随毛主席历经生死,付出诸多努力,难道就应被忽视,不能获得一个证明以获得应有的待遇吗? 他长期心境阴郁,陷入困惑,不知如何是好。某晚,独坐桌前,他萌生给中央写信的念头,希望在孤立无援之际得到上级的援助。笔尖刚触及纸面,写下“江泽民同志并转党中央……”这几个字,他突然晕倒,桌上留下了严重的脑出血痕迹。在他失去意识之际,八三四一部队的人宣布找到了他的档案。 在八宝山送行的那一刻,仪式简约而肃穆,到场的亲友寥寥无几。目睹迟群最后的身影,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沉痛。最令我难忘的是,几位清华大学的老教授特地前来相送,这足以证明清华园中仍有教师铭记着他过往的所作所为。 于会泳业务出色 昔日有人笔触会泳,对其评价多有失实之处,缺乏真实性,难以令人信服。 会泳昔日曾是部队文工团的成员,后赴上海音乐学院深造,对民间艺术颇为了解,涉猎广泛,诸如四川清音、北方大鼓等,信手拈来便能吟唱。而他专攻西洋作曲,曾任职作曲系党总支书记。江青听闻上海有这样一位才子,既能精通西方音乐,又能驾驭中国传统乐风,表现力十足,正合她心意,遂大胆启用他。 自文化大革命爆发,上海京剧团陷入了混乱之中。在此背景下,于会泳作为工人宣传队的一员被派驻其中,然而他因犯有过错,不久后便重返音乐学院。随着《智取威虎山》的恢复排练,剧团再次邀请他担任领导创作工作,他在唱腔设计上一丝不苟,倾注了极大的热情。 他所创作的唱腔,备受好评,有人赞其清新脱俗,与新角色完美契合、相得益彰。然而,也有一些资深艺人对此提出批评,认为其不伦不类,既不像驴也不像马,根本不符“京”字之精神。于对这些建议表示了充分的尊重,允许他人各抒己见。实际上,江青与于会泳对此“京剧姓‘京’”的观点非常重视,于会泳更是坚信必须重视京剧的唱腔和独特风格,让观众即便在聆听时,也能深刻感受到京剧的韵味。他在创作中巧妙地融入西洋元素,并加入戏曲的精髓,是《智取威虎山》、《海港》、《龙江颂》等经典作品的主要创作者和组织者,这些剧目在演出中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群众对于会泳充满了信任,他的话语极具分量。 我和于会泳都不惧他人的非议。在筹备排演《红色娘子军》期间,我们曾足迹遍布海南全岛,历时两个月进行采访,实地考察了娘子军曾经活动的区域,并据此撰写了舞剧的台本。纵使有人对此指指点点,称其四不像,我们亦毫不在意。 随时间推移,于会泳接手了北京京剧团,并着手排练《杜鹃山》,对剧本进行了多次修订。他看好杨春霞的演出,便将她从上海调至北京,予以留任。汪曾祺作为主要编剧,贡献显著。在北京京剧团,汪曾祺才华横溢,颇受瞩目。于会泳曾对我表示,汪的才华应当得到充分发挥。在排练过程中,围绕台词的修改,于会泳常与汪曾祺等人商讨,询问是否可行。一般情况下,他会采纳汪曾祺等人的建议。 在运动期间,北京京剧团陷入了混乱,局势错综复杂。我曾短暂担任过北京京剧团的负责人,对其中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原来,军代表、《野火春风斗故城》的作者李英儒遭到审查,最终倒台,因此不得不重新选拔军代表。江青向军委提出要求,希望指派一位军级干部,周总理对此表示同意。随后,田广文副军长,一位在全军享有盛誉的战斗英雄,被任命为新的军代表。他担任领导职务后,面临着解决内部班子矛盾的重重困难,需要解决的问题繁多,而且他的话有时也难以得到他人的重视。当时,我任职于国务院文化组,京剧团向我求助,我便出面协助处理,这在当时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即便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于会泳在抓创作方面依然表现出色。 于会泳与江青于大寨 在文化部工作时,于会泳和我的关系比较好,我们俩经历相似,参加过军队文工团,有实际工作经验。他在决策时愿意多听听我的看法,总是说:“请你说出你的肺腑之言。”这句话逐渐成为了他的惯用语。 大约在1975年前后,我国着手开展干部解放工作,然而过程中遭遇了不少阻力。我在会议上发表观点,指出文革这场大规模的运动充分表明,证明一个人的清白并非易事,一旦错判,便违背了党的方针政策。那些经受了考验的干部,理应得以恢复其工作。于会泳同志坚定地支持了我的立场,成功消除了派别间设置的种种障碍。 自1974年起,我负责管理剧团与制片厂,并亲身参与了这些单位的审查工作,举办了一系列追查学习班,将其视为一项重大任务。当时文化部开展追查的特点是连环追查,如今看来,这种做法是存在误区的。 张维民曾任职于东北的省革委会,担任副主任一职。因与毛远新及吴德关系密切,他被调至文化部,担任常务副部长,负责全面领导文化部的政治运动。他性格鲜明,属于极左派别,参与运动积极,才干出众,口才亦佳。 自1976年10月6日往后短短的三四日间,他突发奇想,迅速转变方向,在部门内展开了夺权行动。在宣读完“粉碎四人帮”的中央文件后,他即刻主持了会议,将攻击的焦点指向了会泳、浩亮及我。他重复着那些陈词滥调:“你们应当迅速进行检举……”并对浩亮说:“你给出你的立场。”我们回应道:“情况不明朗,向你表态有何意义……”话锋一转,我们便陷入了争执之中。他指责我们态度狂妄。此时,会泳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面无表情。但他内心显然是心知肚明的。 听闻他自尽的噩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苦涩。据说,他是在接受审查期间偷饮了农药,结局令人扼腕。当时,有内部消息称,审判部门仅决定将一名嫌疑人送入监狱,于会泳选择了这条路,因此牢狱之灾落在了我的头上。于会泳,一个对创作充满执着与认真的灵魂,他对艺术的追求从不马虎,堪称一丝不苟。 周总理与我谈话进行思想工作 自1951年起,我便与周总理相识,他对我的成长历程有着深刻的了解。他多次观摩了我的演出,包括我主演的《天鹅湖》、《海盗》和《泪泉》等经典剧目,对芭蕾艺术亦颇有研究,对我的事业关怀备至。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在即将会见外宾之际,周总理与我进行了一次私密交谈。他透露:“毛主席和党中央决定成立新的文化部,并希望你去那里任职。你在舞台上的时光已久,现在让你突然停止表演,我怕你难以接受。不久的将来,政治局将开会讨论此事,我先行与你沟通,看你是否能够接受不登台的情况?”我回应道:“一切归功于党的培养,我愿意服从党的安排。虽然对舞台有深厚的感情,但确实有些不舍。目前,我更多的是担忧。以前我只是负责一个剧团,现在要进入文化部,我感到自己的能力可能不足,担心会给党的工作带来不利影响。”周总理告诉我:“我告诉你,我在投身革命之时,也未曾预料到自己会担任总理一职,起初我也感到畏惧。根据我的经验,你的这种谨慎态度是值得肯定的。只要你勤奋工作,就能不断进步。从事工作难免会犯错,关键是要及时改正。”不久,中央下发文件,公布了文化组十人的名单。此后,周总理开心地对我说:“在与你谈话之前,我还以为需要半小时的时间,没想到仅仅十几分钟就说服了你。” 在文革前夕,紫光阁每隔半个月便会举办舞会,参与者多为二三十人,其中包括副总理、副委员长以及军委副主席等高级官员。这些舞会的艺术组织工作由中央歌剧舞院承担。周总理对干部要求严格,而对普通群众则关怀备至。院长赵沨因担心周总理见面时对他进行批评,心中有所顾虑。于是,他提到庆棠与周总理关系密切,便建议由我担任领队。 一辆豪华轿车内挤满了四十余人,其中还包括十多位才华横溢的乐手,三至四位技艺高超的独唱歌手,以及二十余位美丽动人的女演员。在跳累了之后,他们会稍作休息,并表演一些轻松的小节目。由于白天的工作和排练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体力劳动的强度也颇大,因此到达紫光阁后,我便在秘书们的陪伴下开始了打扑克的休闲时光。周总理似乎完全理解我的状况,他温和地对我说:“你辛苦了一整天,现在正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江青女士素来未曾涉足舞池,而蔡畅大姐偶尔会参加。舞会通常在晚上11点画上句点,随后我们便会享用一番夜宵。 1966年6月初文革露出苗头,剧团工作大乱。我当时是剧团支部组织委员、演员队队长,我作为双料干部,也受到冲击,被贴了大字报,有人也不听我说话。而6月4日还有紫光阁舞会,我到处找人,说,中南海工作不能停,总理秘书给我打电话了,你们应该协助我,如果停了,中央会批评。我就带了上回原班人马去中南海。周总理问我情况,我说:“剧团已陷入一片混乱,我们费尽心思才争取到的工作成果岌岌可危。”总理回应:“那下次再看情况吧。”面对如此巨大的政治动荡,舞会自此以后便暂停了。 八十年代中期,我因病得以从秦城释放,便返回故里休养。当时,1993年尚有国家补助,每月可领取360元,然而水电费支出却高达150余元,生活开支主要依靠子女及海外学生的资助。1994年,我不幸身患重病,花费达一万九千元之巨。情急之下,我致信江泽民同志,他慨然批复,拨付了五万元专款,确保了款项的专款专用。写信,本是一种无奈中的期盼,却也不得不被迫向中央发出求助之声。 如今,我被邀请至大学授课,并投身于筹备民营艺术学校的任务。我心中始终怀揣着排演舞剧《岳飞》的强烈愿望,为此,我深入研究了众多史料,并完成了舞台剧本的撰写。更值得一提的是,我成功邀请了曾为《红色娘子军》作曲的艺术家加盟合作。编排一出戏剧实属不易,但在我步入晚年的此刻,我渴望在人生舞台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