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凌晨三点，他第三次从那张一米二的窄床上滚下来，屁股结结实实砸在酒店地毯上。这哪是皇家酒店，分明是特训营——伦敦的第一晚，他愣是跟这张软得像棉花糖的床垫搏斗到天亮。窗帘缝里透进点晨光，他揉着腰嘀咕："英国人睡觉都不翻身的吗？"

罗素广场的鸽子比他精神多了。晨跑的老头穿着荧光绿运动服，差点撞上正仰头数梧桐树杈的他。"对不住啊伙计！"老头一溜烟跑远，留他站在喷泉边发呆。十七世纪公爵们建的公园确实讲究，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在草地上撒了一地金疙瘩。长椅上黏着对小情侣，姑娘的金发在晨光里像融化的黄油，看得他忽然想起出门前忘刮胡子。

地铁罢工的告示贴得比街头艺术还张扬。原本计划好的线路图全成了废纸，他蹲在皮卡迪利广场的爱神雕像底下啃三明治，铜像翅膀上挂着罢工工人的抗议标语牌。"得，今天这两条腿算是要交代在这儿了。"路过的大叔听见他嘟囔，突然插话："往中国城方向走，有家港式茶餐厅的菠萝包能续命。"这口音耳熟得很，一聊果然是河南老乡。

中国城的红灯笼晃得人眼晕。广式烧腊店的玻璃窗上凝着油雾，服务员用河南话吼着"

"叉烧饭加例汤！28号！"他站在日本城冷清的寿司店前对比，这边排队的人还没转角的垃圾桶热闹。韩国城的泡菜摊主正用手机外放《甄嬛传》，字幕还是越南语的。

海德公园的白天鹅根本不怕人。他刚掏出面包屑，三只肥天鹅就扑棱着翅膀上岸，其中一只直接叼走他手里的牛角包。"这哪是鸟，分明是土匪！"旁边喂鸽子的老太太笑出满脸菊花纹："去年它们还抢过女王的下午茶呢。"湖面漂着艘小木船，划船的年轻人手机里正放《最炫民族风》，惊起一群野鸭。

哈罗德百货的香水专柜熏得他直打喷嚏。穿西装的柜姐打量他的运动鞋，笑容假得像橱窗里的模特。"先生需要试香吗？"他瞄了眼标价牌，那数字够买二十个菠萝包。"我就...随便闻闻。"转身时听见身后轻笑，玻璃倒影里看见柜姐翻到后脑勺的白眼。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放着上世纪的老摇滚。后视镜里皮卡迪利广场的霓虹越来越远，他摸到口袋里没送出去的硬币——原本是准备给地铁乞丐的。车窗起雾了，指头划拉几下，竟写出个歪歪扭扭的"床"字。司机突然开口："第一次来伦敦都这样，我建议你明天去Primark买条防滑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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